“彆怪我沒事先警告你,你隻要再朝我們走一步,這孩子就會在你的小腿上一把絆倒,臉色慘白、躺平在地、氣若遊絲、整個人都變成半透明的形狀。”
“然後我和言乾就會圍著她拍地大哭——等著吧,你就攤上大事了。”
不得不說,稱霸利字班兩三年了,湯哥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套路。
湯哥:“……”
尼瑪啊,居然連碰瓷教程都現場公布,這小鱷魔崽子也太狗了吧?
言落月:“……”
不得不說,桑戟這惟妙惟肖的語言天賦,實屬昨日重現了。
還有,居然聲情並茂地當眾演繹她的黑曆史,桑戟這也太狗了吧!
小弟甲溜到湯哥身邊,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小聲說:“老大,據說這小姑娘很得先生們的喜歡啊。”
湯哥聽了,頓時氣急敗壞:
“你們還是不是雄性妖族,居然把一個小姑娘擋在前麵。有本事你把她放下,咱們決一死戰,誰都不乾係這小姑娘的事!”
霎時間,桑戟翻臉如翻書,臉上笑容消隱得一乾二淨。
他冷冷道:“哦,不乾她的事是吧——你們可都聽好了,這是你們老大親自說的。誰要是再碰我妹妹一根指頭,就是把吐出的字往回吞的縮卵。”
桑戟把言落月往凳子裡一放,露出了鱷魚族標準的二百七十度開角反派笑容:“走啊,咱們出去打!”
湯哥:“……”
雖然說,事情如願以償發展到了他想要的局麵。
但為什麼他仿佛被人拿話將住了?
還有,怎麼智力上有種被全麵碾壓的感覺……
隨著這群人浩浩蕩蕩地走出大門,利字班教室瞬間空了一半。
言落月爬上窗台,密切關注著演武場裡的動靜。
三分鐘後,她百無聊賴地搖搖頭,宛如一位深藏功與名的俠客那樣,安然回到座位上重新變成小龜。
事實證明,言落月完全不必為言乾和桑戟擔憂。
她眼睜睜地看著,這倆逗比哥哥掐訣施法,他們一個挖坑,一個填土,配合默契地把利字班的不良少年們都給埋上了!
“……”
不得不說,言乾和桑戟真是素質教育、學以致用的代言人。
他們埋人用到的功法不是彆的,正是先前江先生罰他們栽樹時,傳下的那門禦土決。
現在,不良少年們都被豎著送進樹坑裡,隻留胸部以上在外麵。
遙遙望去,這些五顏六色的同學們,宛如一塊整齊的秧苗地,橫列縱列都極規整,看起來居然有種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湯哥橫行利字班兩年多,從來沒對付過這麼缺德的對手,一時間大罵不止。
桑戟作勢摸上腰帶:“誒,要不我給這棵小樹苗澆點童子尿吧。”
湯哥瞬間閉嘴,安靜如雞:“……”
你真的好狗!你千萬不要過來啊!
在湯哥驚恐的目光下,言乾宛如救世主般從天而降,拽著哥們兒回去上課:
“彆搞這個,妹妹在屋裡看著呢。”
第二節上,利字班有一半學生缺席。
這期間還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學堂裡打雜的老母雞妖,照例拖著水管子給樹木澆水。
她當真以為這些不良少年都是學堂新種下的灌木,冰冷的高速激流嘩啦啦地滋了他們滿臉。
不良少年眾:“……”
人生的辛涼,他們今天上午算是品嘗了個遍。
到最後,這些同學還是被先生們給親自放出來的。
被放出來的時候,他們平時如同驕傲小公雞的腦袋,全都灰溜溜地低著。
還有人當場忍不住雙手捂臉,深感今日流年不利,簡直是光屁股推碾子——轉著圈的丟人。
另外,鑒於桑戟在這場鬥毆中秀翻全場的表現——湯哥覺得他很狗、言落月覺得他很狗、桑戟本人更是全程穩如老狗……
三狗加身之下,桑戟從此在大家口中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就叫做桑猋。
不止湯哥一個人把這兩個字念得咬牙切齒。
後來,就連利字班被收服的這群不良少年們,都偶爾會口誤抖出一句“我們猋哥……”的口頭禪來。
…………
可以說,這次的群架事件鬨得不小。
素以古板嚴厲聞名的董先生聞訊而來,一條戒鞭在空氣中揮舞得碩碩生風,一定要給所有參與者一個教訓。
言落月近距離觀測了一下那根戒鞭:三股黑色細藤裡擰著銀絲,鞭縫裡似乎還殘留著黑紫色的陳年血跡。
被這樣的重鞭一鞭子抽到背上,怕不是要當場皮開肉綻。
“……嘶。”
確認過這條戒鞭的殺傷性後,言落月一秒鐘的遲疑都沒有,瞬間表演了一個原地消失。
作為早就上了董先生小本本的對象,桑戟被董先生拎到第一排,接受了一大通疾風驟雨般的訓斥。
像是什麼先前在貞字班時,就是他在搞事,現在來了利字班,居然還是他在搞事雲雲。
桑戟澄清了一下:“等等先生,這次可是他們先找我和言乾的茬。”
“巧言令色!”董先生又憑空揮舞了一下戒鞭。
“你可以報告師長、也可以在武課上申請比鬥、最不濟在演武場上大打出手。但把人給埋成一個方陣,這不是出於頑劣趣味,又是什麼?”
桑戟摸摸鼻尖,也不好否認自己的惡趣味。
隻不過……
他歎口氣道:“您不懂,碰上這種情況就得一次性打到服……算了,您就說準備怎麼罰我吧。”
董先生被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態度氣得暴跳如雷。
“居然毫無反省之心,今日非要打你二十鞭,以儆效尤……”
話音未落,一道宛如清風朗月的聲音,和煦地拂過在場所有人的耳朵。
“董師弟。”
董先生收斂怒容,恭敬地回身行禮:“江師兄。”
“事情的經過,我已經聽人說了。”
江汀白微笑著衝董先生點點頭,又把目光落在桑戟、言乾二人身上。
說來也怪,雖然江汀白既不嚴厲,也不發怒,可一旦被他那溫和平靜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整衣斂容,規規矩矩地站好,不肯露出半分放肆。
江汀白點了點兩位罪魁禍首,從容笑道:
“上次罰你們種樹,倒讓你們學會了怎麼埋人。既然如此,這次就罰你們寫大字吧。”
董先生上前一步:“師兄,隻是罰寫大字,怎麼能教誨這等頑劣……”
江汀白和顏悅色地答道:“怎麼不能。寫好了大字,下次不就能學會立碑了嗎?”
“……”
江汀白說這話時,明明麵上一團和氣。
然而無論是董先生、桑戟言乾、還是湯哥一夥兒,全都不約而同地感覺自己受到了某種掃射。
大家紛紛縮起脖子,不敢多說話了。
給桑戟和言乾布置了一大堆習字作業後,江汀白拔腿欲走。
董先生忍不住叫住他:“等等,師兄,這些孽弟子……”
“哦,他們啊。”江汀白恍然大悟,像是剛想起來似的,“他們的話,就交由董師弟你來處理吧。”
語罷,江汀白當真毫無留戀,從容離去。
一直到繞過走廊拐角,江汀白才鬆開袖子,讓藏身在其中的小龜自然滑落。
小烏龜背殼上頂著一朵白色小絨花,隨著它的動作搖呀搖。
小烏龜剛一滑出袖口,就落地變作一個眉眼精致的女童,赫然正是及時搬來救兵的言落月。
她抬頭衝江汀白感激地笑了笑,發覺江先生麵上居然帶著淡淡的思索之色。
“……先生,您生氣了?”
言落月嘗試著代換立場,揣測著江汀白的思維,當場做了一篇自我檢討,順便不動聲色地跟不良少年們二八分鍋:
“那個,對不起先生。下次再碰到這樣的事,我一定當場衝出教室來找師長們。就是當時對方的人太多了,他們還合夥把前後門都給堵住了,我看愣了,都忘記要跑!”
江汀白回過神來,微微一笑。
“我並沒有生氣。利字班的事,我一直有所耳聞……孩子們會有孩子們自己的解決方式,這一次,你的兩個哥哥不能說是做錯。”
“至於你……”
江汀白攏起掌心,唇角失笑,似乎回憶起了言落月那玲瓏可愛的本體大小。
“無論遇到何事,你目前都要以保全自身為上。”
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張疊好的宣紙,江汀白彎腰遞給言落月。
“對了,這是你早晨向我要的字,我已經寫好了,你不妨看看。”
言落月踮起腳尖雙手接過,當即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謝謝先生!”
江先生真是太好了,又溫柔又靠譜,還能體諒他人,簡直是沒有缺點的人。
等她跟蒼狼宗結完這筆生意的尾款,說什麼都要給江先生分出潤筆費……嗯,至少要給這次收益的一成!
江汀白本來也想回給言落月一個笑容。
隻是隨著言落月踮腳又落下的動作,她胸前掛著的那隻草編劍穗,也自然地晃悠了兩下。
“……”
不知想起了什麼,江汀白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他恍若無意地按上腰間佩劍,把上麵最新墜上的那根劍穗撥弄得來回翻飛。
言落月的目光,下意識地被引到了那根新劍穗上。
她睜大眼睛仔細辨認了一下:嗯,依舊是個長著四根腳的生物,隻是這次的主人公看起來圓圓胖胖的,其中一根腳下還踩著個皮球……
一道靈光驀然閃過言落月的腦海,她頓時恍然大悟。
“先生這回編的,是個野豬踢足球吧!”
“……”
很久很久,言落月都沒有聽見江汀白說話。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抬起頭來時,一隻手掌堅決地按在了她的頭上,阻止了言落月仰頭的動作。
又過了好一會兒,在言落月的正上空,傳來一聲哀莫大於心死的悠長歎息。
“這根劍穗……也送你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