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w5+】(2 / 2)

等言落月接過這三個月的尾款後,鑒定師才問道:

“我們最近又收購進一批材料,您想要看看嗎?”

附近就是烏啼之火秘境,每天都有不同的煉器師轉手,往拍賣場賣進大量材料。

一般客戶,肯定不會有先看貨的待遇。

但對於言必信這種一件拍品就賣出百萬價格的煉器大師,規矩自然又不一樣。

雖然言落月自己就能出入秘境,但據她所知,封印壁四麵八方,材料內容都各不相同。

總會有彆人淘到她沒弄來的材料,正好今天難得有空,看一看又何妨。

鑒定師微微躬身行了一禮:“材料都放在後台保管,請您跟我來。”

在前往後台的路上,黑袍煉器師和某個瘦高的男人擦肩而過。

那一瞬間,不止巫滿霜敏銳地抬起頭來,就連言落月也發現,這男人在隱晦地端詳著自己。

“……”

過了一小段路,言必信沙啞地問道:“剛剛那位,他是什麼人?”

女鑒定師平靜無瀾地回答:“他是我哥哥,也是這座拍賣場的第一繼承者。”

這個回答,聽起來就很有意思。

言必信仿佛不為所動,隻是沉沉地問道:“那麼你呢?”

女鑒定師道:“按照出生順序,我是第二繼承者。”

聽到這裡,黑袍煉器師什麼都明白了:“但真正的繼承順序,仍然是靠實力?”

“是的。”

——難怪剛剛那男人路過時,會細細端詳黑袍煉器師一番。

女鑒定師能爭取來尋蹤羅網秘方這一單,想必在她說話的分量上增加了不少籌碼。

一路護送黑袍煉器師和他的弟弟(巫滿霜:不好意思,但這是個誤會)來到儲藏室,女鑒定師微微躬身,衝煉器師行了一禮。

“抱歉剛剛令您感到不快,我無意令您經曆剛剛的插曲。請您自由選購心儀的材料,我會為您本次的采購打七折。”

言必信謝過了她的好意,最終選出了一對墨色的玄機靈晶。

兩片靈晶都是巴掌大小。

雖然它材料珍貴,有著防禦神識攻擊的作用,但這對靈晶的麵積太小,導致它的價格不上不下地尷尬。

言落月卻很滿意。

“可以用它給你煉一副護目鏡。”

她舉著晶片,在巫滿霜麵前比劃了一下,笑盈盈地說道:“配上那件銀色袍子,你簡直酷死了。”

“……”

巫滿霜不知道“酷”是什麼意思,但這不妨礙他聽出言落月語氣中的肯定之意。

當下他就決定,以後不出門的時候,可以多穿穿那件銀色的法衣。

用非常便宜的價格,淘到了合適的材料,言落月的心情就像撿漏一樣好。

在回去的路上,她腳步輕快,連偽裝出的沙啞音調,都比平時要平滑一分。

巫滿霜問道:“那個女鑒定師,她是故意把情況透露給你的嗎?”

言落月沉吟片刻:“以我平時和她相處的經驗來說,她私下裡不會做這種小動作,反而在工作上更用心。”

簡而言之,這位嚴肅的女鑒定師,在“變通”二字上,基本就是甄卓兒的反義詞。

“不過,即使她是有意為之,既然她說讓我們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那我就當成什麼都沒發生。”

說白了,言落月隻是在此停駐一年,撿破爛、拆副本,外加在姬輕鴻的壓榨下不斷學習。

這座新建起的拍賣場無論歸屬於誰,都和她關係不大。

言必信隻需做一個受人尊敬的大客戶就足夠了。

巫滿霜應了一聲。

下一瞬,他忽然不動聲色地回了一下頭。

在巫滿霜做出這個動作之後,黑袍煉器師籠罩在兜帽裡的耳朵,忽然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儘管他們兩個做出這個動作的時間相差了一秒,但這還是言落月第一次如此警覺——她不是憑借巫滿霜的動作,而是靠自己的感知發現了異樣。

這些日子以來,姬輕鴻長久針對言落月的特殊訓練,已經在她的身上體現出效果。

巫滿霜自然沒發現言落月的小動作。

他攏了攏自己的鬥篷,若無其事地對言落月說道:“你先走吧,我回剛剛那座拍賣場買點東西。”

“……”

言落月強行忍住了沒有笑。

這個借口,自然是一眼可見的拙劣。

但……唉,巫滿霜已經夠努力的了。那麼實心眼的一條小蛇,還是頭一次試著把她支開呢。

“哦。”言落月也假裝什麼都沒發現一樣地應聲,“那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然後,做出上述發言的言落月,在巫滿霜離開後不到一盞茶時間裡,就對小蛇進行了一個繞背。

她刻意用上了姬輕鴻傳授給她的技巧,並且同時運起了龜族秘技龜息功。

言落月也是誤打誤撞地發現,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其實相當吻合龜族的種族特點,並且發揚了龜族的種族天賦。

比如當這門功法運轉到極致的時候,言落月的存在感,就像是一塊附滿了青苔的的石頭。

言落月潛行的很小心。

等她趕到案發現場的時候,那個鬼鬼祟祟的盯梢者,已經被巫滿霜單腳踩在了地上。

這種事,辦起來都是一回生兩回熟。

特彆是,巫滿霜還極其擅長學習。

比起第一次發覺背後有人盯梢,拿出來和兩個朋友分享消息時的生疏。

這一回,巫滿霜已經能姿態熟練地獨立處理此類事物。

“哦?當真不打算說嗎?”

巫滿霜輕柔地問道,語氣聽起來不大認真。

於此同時,他慢條斯理地摘下自己的手套。

小心翼翼從大樹後伸出半顆腦袋的言落月,對此大開眼界。

——好家夥,她光知道小蛇擅長學習,但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擅長!

這一刻,姬輕鴻的神態語氣,簡直被巫滿霜模仿了個十成十。

忽然之間,言落月福至心靈,明白了為什麼巫滿霜打算支開自己,獨自對付這個盯梢者。

當然不會是“為了保護言落月脆弱小心靈”這麼小白花的理由。

此處的真相隻有一個:

在將一門新技能用於實戰、場麵可能顯得有點中二、而且還有可能失敗的時候,像巫滿霜這麼認真的性格,當然要自己先訓練好了,再拿去和損友們展示。

而言落月,她就和你生命中的每一個損友一樣。

在見到這一幕後,言落月不但沒有默默退開,反倒雙眼發亮,看得更認真了。

假如說,從前的巫滿霜是靠著衣裝打扮,配合自身的神秘氣質,令人感到恐懼。

那現在的巫滿霜即使拋去鬥篷,光憑那副捉摸不定的語氣,和他自身陰鬱氣質帶來的強烈反差,也足以令人感受到他的危險。

被踏在腳底的跟梢者沒見過從前的巫滿霜。

但聽著頭頂含笑的聲音,他感覺,這一刻仿佛有條毒蛇,正懶散緩慢地絞緊他的頸子。

他當機立斷地說道:“是俞姑娘!是俞伏凝姑娘讓我跟著二位。”

“因為二位之前和大少有些接觸,所以她派我盯著二位,看大少的人有沒有聯係你們——我知道的就這麼多,已經都說了,求求小少爺放過我吧。”

大樹背後,言落月眉梢一挑,對這個答案感到有點意外。

不等言落月理清腦海中的頭緒,聽見這個回答,巫滿霜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

“是這樣嗎……但我卻不太信啊。”

巫滿霜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道:“說來慚愧。我至今還沒有研究出,可以讓人脫毛時不掉頭發的方法。”

“——但幸好,我已經研究出了,會讓他們覺得頭發脫落也沒關係的方法。”

巫滿霜很客氣地問道:“你想嘗試一下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腰,用自己裸/露的手指輕輕在對方眉心上點了一下。

這一刻,姬輕鴻惡趣味的思維邏輯,和巫滿霜彬彬有禮的處事風格,在同一片好學的肥沃土壤上,催生出了強買強賣的種子。

旁觀這一幕的言落月:“……”

心情有點複雜。

此時此刻,言落月終於知道了孟母為何三遷。

雖然平時對著她和淩霜魂,小蛇仍然純真又善良。

但言落月覺得,再這麼跟姬輕鴻學下去,巫滿霜以後對外的名聲,可能會變得很可怕的樣子……

巫滿霜腳下,那個被抓住的盯梢者,忽然發出一聲劇烈的慘叫。

這叫聲跟殺豬的聲音太過類似,連十步遠外的言落月都被嚇了一跳。

巫滿霜飛快地激靈了一下。

見盯梢者並未注意到這個細節,他迅速恢複平靜,十分禮貌地淡聲問道:

“你已經感覺到不舒服了嗎?”

——其實,他沒有加其他料,所以應該不會不舒服的。

但也難怪此人會叫得這樣慘烈。

因為短短的幾息之間,他從發頂到發梢,滿頭青絲居然都變得綠油油、亮晶晶、像是黑夜裡唯一的那顆星!

言落月:“……”

好家夥,真是好家夥。

對於審美保守的修仙界來說,如此鮮豔的合成熒光綠,大概可以歸類為一種精神摧殘。

那人握著自己的頭發,拚命地想從巫滿霜腳底掙脫出來,嘴唇顫抖得像是桌子邊緣被撥動的直尺。

“你對我做了什麼?!”

巫滿霜笑了笑,直起身來,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他曼聲道:“有人曾經和我說過,世上的事,不能都用殺人來解決。”

“我雖然還不太理解這句話,但我一直很聽她的話。”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剛剛觸碰過對方眉心的手指,隔空在此人的輪廓上虛虛描畫。

每畫到一處,巫滿霜的手指就停留在哪個部位的上空。

“放心,我不是那麼冷酷殘忍的人。所以接下來,你隻會從頭發、到臉頰、再到嘴唇……一路向下,變成一個渾身上下都綠油油的人。”

被威脅的盯梢者:“……”

悄悄旁聽的言落月:“……”

言落月覺得,小蛇可能還不懂“綠”這個字,在人類文化中高級又隱晦的含義。

畢竟,連他本身都是那麼一條晶瑩又漂亮的小青蛇呢。

但能在無意的情況下,精準直擊痛點顏色……

嘖,這還真是純天然又不自覺的黑。

巫滿霜繼續形容道:“等你從頭綠到腳,愛著你的朋友們就會把你種在地裡,為你澆水、捉蟲、培土、再撒上丹藥肥……”

說到此處,不知道是不是聯想起了自己的朋友,巫滿霜偽裝出的溫和語調,不由變得真切而柔軟。

但聽在此人耳中,他隻想當場逃命,寫一本名為《變態的誕生》的回憶錄。

唰地一下,巫滿霜猛然轉身:“——就比如說,你那位正藏在我身後的朋友……”

下一秒鐘,巫滿霜冷厲的目光透過白紗,精準地和悄悄露出半個腦袋的言落月相對。

後半截話生生卡在巫滿霜的嗓子眼裡,戛然而止。

“……”

兩人麵麵相覷了好一會兒。

隨後,巫滿霜收了收自己過於豪放的踩姿,微微垂頭,在言落月的注視下一秒變乖。

巫滿霜非常收斂、非常禮貌地跟腳下的盯梢者道歉:

“不好意思,我誤會了,來的其實是我的朋友。”

盯梢者:“……”

巫滿霜衝著言落月笑了笑,語氣稍微有點緊張:

“我還是沒研究出脫毛的毒素……不過你看,我發明出你之前提到過的植物人了。”

言落月:“……”

神他媽的植物人。

單腳沿著此人的胸膛、咽喉一路向上,巫滿霜果斷壓住了盯梢者的嘴,製止他向言落月轉述這裡剛剛發生的一切。

但其實,這是巫滿霜想太多了。

這個盯梢者,他怎麼可能跟言落月轉述自己的遭遇。

他眼看著言必信從樹後走出。

黑袍煉器師和眼前這個小變態,作著如出一轍的打扮。

他倆身高一大一小,就仿佛變態裡的試用裝和正式裝。

再聯想到植物人的創意,就是由這個更大的黑袍煉器師提出……

一瞬間,盯梢者腦子裡閃過一千八百種自己可能會有的遭遇,雙眼瞬間被淚水濕潤。

在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到地上的時候,他還努力地轉了轉眼球,想趁機看一看,自己傷心的眼淚有沒有變成熒光綠。

“讓我說!”

男人拚命甩頭掙脫巫滿霜的鞋底,一股腦地把事情經過都說了。

“不是俞姑娘派我來的,是俞大少派我來的!他讓我跟著你們,看你們和俞姑娘之間,有沒有私下裡的接觸。如果有就報給他!”

“他讓我儘量不要被發現,假如被發現了,就把來路推到俞姑娘身上。”

這人閉著眼睛大喊道:“——他說你們會給星河拍賣場一個麵子,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聽到此處,言落月微妙地扁了一下嘴。

嗯,這樣就對了。

之前盯梢者交代的時候,邏輯非常圓融。

但在直覺上,言落月還是感覺有哪裡合不上。

倒是巫滿霜,他竟然能在第一時間判斷出這是個謊言,進步實在太……嗯?

言落月看見,巫滿霜換了個站姿,然後不太自在地動彈了一下。

他渾身上下的氣質裡,都透露出一股熟人才能分辨出的後知後覺。

——什麼,我就隨便詐你一下,你居然還真的在說假話?

言落月:“……”

好家夥,你表演的可不像是隨便詐的。

沒有感情,全是技巧。

就連她都被巫滿霜的演技給欺騙過去了!

注意到言落月有點無語的表情,巫滿霜重新戴好手套,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解釋道:

“我那時……是在跟他開玩笑。”

簡而言之,他是在完成姬輕鴻留給他的作業。

但或許是受巫滿霜的性格影響,他連玩笑都開得太認真,最後居然拔出蘿卜帶出泥。

心念電轉,言必信俯身下去,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回去告訴你們大少,內鬥是你們拍賣場自己的事,我不參與。但他再這樣胡亂試探,結果可就不一定了。”

來者點頭如搗蒜:“是是是!”

巫滿霜鬆開力道,冷冷地撇了一下頭:“你走吧。”

盯梢者期期艾艾:“那個,植物人……”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巫滿霜沉著臉,摘下手套,伸手在此人眉心一碰。

刹那之間,這人渾身的毛發都脫落乾淨。

“快走!”

眼看盯梢者跑走,巫滿霜略微有點沮喪。

玩笑成真這件事,讓他分不清自己算不算完成了作業。

不過嘛……

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巫滿霜俯身,撿起地上熒光綠的頭發卷了卷,收好。

言落月奇道:“你拿它乾嘛?”

巫滿霜:“交作業。”

兩人轉了個身,重新往內場的方向走去。

巫滿霜問道:“這次的事,你當真不打算追究了?”

在巫滿霜心目中,對言落月——以及言落月的馬甲心懷惡念這件事,罪名是很重的。

要是言落月不追究的話,那就他來追究。

等封印壁被破解完,至少也要挑個良辰吉日,去蒙那位俞大少一頓麻袋。

言落月笑道:“他們繼承權的內鬥,又不給我分紅,我參與乾嘛。不過,我接下來可能會多賣俞姑娘一點有用的東西,順便解解氣吧。”

回答完了這個問題,言落月也有點好奇道:

“像今天的事,要是你不打算開玩笑的話,本來會怎麼處理?”

巫滿霜看起來有點慚愧:“如果他實在不說,或者執意騙我,那我也沒有辦法。”

有段時間,巫滿霜被言落月和淩霜魂輪流提醒,不到關鍵時刻,不要放出劇毒的殺手鐧。

所以說……

“最多打他一頓,找個容器把他裝上,然後托人送他回去吧。”

“嗯……嗯?”

言落月品了品,忽然感覺這個形容聽起來很是不祥。

“等一下,為什麼要找容器來裝?”

巫滿霜微微一愣:“被我打完以後,他四肢癱軟不能動。讓人一路光禿禿地拖著回去,不太人道吧。”

好像是這麼回事,但又仿佛有哪裡不對。

言落月理了理自己的思路,感覺問題還是出在……

“你要用什麼容器裝他?”

巫滿霜沉吟片刻,迅速回憶了一番自己曾經見過的、大小合適的眾多容器。

他試探性地問道:“棺材?”

“……送到哪兒呢?”

巫滿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都沒有自理能力找不到路了,那當然是送到那位俞大少的家門口了。”

言落月:“……”

言落月凝視著巫滿霜,很久很久,沉默不語。

她發現了,小蛇身上有一種自帶的挑釁天賦。

如果他生在古代的話,沒準特彆適合寫繳文。

隻要一封親筆書信射進敵方兵營裡,先前龜縮不出的敵陣大將,估計剛讀兩三行就要出營找他拚命。

而言落月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巫滿霜的這種挑釁天賦,在第二日裡,更加展現的淋漓儘致。

姬輕鴻看了看巫滿霜遞到自己眼皮下的綠色頭發,很感興趣地笑了笑。

“這是什麼?”

巫滿霜認認真真地回答道:“一種高價收購來的特殊青草。”

言落月:“……”

姬輕鴻:“……”

眉頭微挑,姬輕鴻語氣越發輕柔和藹:“好孩子,你是在和我開玩笑?”

巫滿霜瞬間鬆了一口氣,露出“太好了,我終於完成了作業”的釋然表情。

——姬輕鴻要求他開玩笑,他完成了。

——姬輕鴻要求被開玩笑的人認出那是個玩笑,他也完成了!

巫滿霜很乖地點了點頭:“是的,這是個玩笑。”

姬輕鴻:“……”

言落月:“……”

靜默,此時的氣氛唯有靜默。

敬佩,現在言落月心中隻剩敬佩。

而今天的巫滿霜,依舊好學並優秀著!:,,.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