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w+】(2 / 2)

“……為魔做倀?”

將這四個字在口中咀嚼品味了一會兒,衛青絲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今日,你仗著運氣好,把我擒住,才能輕飄飄地對我說‘魔倀’。來日,若是你們都身處於魔族的統治之下……焉知我是‘魔倀’,還是‘人上之人’呢?”

尹忘憂不可理解地睜大了眼睛,有那麼一瞬間,幾乎以為衛青絲瘋了。

衛青絲低笑道:“好好享受吧,忘憂,享受修真界裡僅剩的這點和平時光……”

話音未落,衛青絲身上的魔氣從無到有,並且越來越重。

言落月見勢不妙,瞬間衝了上去。

她反應已經夠快,甚至手掌已經按住了衛青絲的額心。

但這還是沒能阻止衛青絲像是啟動了自爆程序似地,在她眼前吹氣似地漲了起來,然後炸成一朵血腥的二踢腳。

“……淦!”言落月猛地握拳敲了下掌心。

元飛羽表情驚異:“我分明已經封鎖了她的靈氣……”

言落月沉重地搖搖頭:“沒有,小元師兄,這不關你的事。”

在接觸到衛青絲額心的瞬間,言落月分明感覺到,令衛青絲自毀的那股力量,和靈氣無關,而是潛伏在她經脈中的另一種東西。

而這種東西、這種感覺……

言落月摩挲了一下手指,表情漸漸地沉了下來。

可以說,這是她第一次接觸這鐘陌生的力量。

卻不妨礙言落月感受到一股……天敵似的熟悉。

就像是在冥冥之中……言落月已經同這股力量的主人,互相抵抗了幾千幾萬年似的。

言落月眉頭微皺,危機感漸漸如同漲潮時的海浪,一浪拍一浪地湧上她的心頭。

這一刻,她竟然有些恨自己的年歲長得太慢了。

……

鬥魔場中,兌愁眠揮動彎刀,收割了一條條魔物的性命。

自從侍者特彆提醒過,要兌愁眠注意用毒類型以後,兌愁眠就隻用可以致魔物於昏死的毒性,而不用見血封喉的毒素。

於是,等這些魔物們被放倒以後,兌愁眠還得再補上一道斬殺的工序。

除了費事一些外,倒是沒有其他難度。

兌愁眠掛在腰間的彎刀,也是白銀打就。

這刀比中原的長刀弧度更彎,刀鋒更薄,刀身上逸散的寒氣,也更加邪性鋒利。

刀柄上鑲嵌著綠鬆石和大顆的蜜色琥珀作為裝飾,這把彎刀就和它的主人一樣,美麗優雅,且帶著一股見血封喉的冷酷邪異。

很快,滿場魔物都斃命在兌愁眠手上。

而兌愁眠的氣質仍然閒散輕鬆。

他不但額頭沒有掛上一滴汗,甚至就連赤/裸蒼白,美玉似的雙足上,也沒有染上一縷血跡。

巫滿霜冷眼看著,侍者們從鬥魔場的小門裡紛紛鑽出來,把場上的魔物拖了下去。

然後很快,新製成的血酒就被端上來,酬慰觀眾。

巫滿霜也同樣被分得一杯。

冰冷的血酒順著喉口咽下,一股沉鬱之氣卻不可避免地湧上心頭。

至於血酒中飽含的躁動靈氣,則被兌愁眠用湮滅級彆的劇毒攪個粉碎,再沉著臉將其驅逐出體外。

不久之後,巫滿霜前往後台,與劍修步冶擦肩而過。

這些日子以來,巫滿霜一直關注著步冶,並且偶爾會在後台的通道裡和他相遇。

有一次,窺得一個不錯的時機,他用兌愁眠的馬甲號主動靠近步冶。

兌愁眠掛起笑吟吟的表情,話裡有話地提示道:

“你這一次,還是賺了五百靈石嗎?”

屯裡出來的劍修惜字如金:“哼。”

兌愁眠不以為忤,隻是微微拉長了語調,聽起來有種一字一頓的強調之意:

“靈石是很不錯,但這樣的靈石,你還能掙幾次呢?”

步冶聞言,頓時一愣,然後氣呼呼地走了,連個背影都沒給巫滿霜留。

巫滿霜:“……”

所以說,這位劍修老哥,他到底是接收到了自己的暗示,還是沒接收到?

自那以後,巫滿霜又給過步冶幾次隱晦的提示。

不過,從步冶的表現上來看,他似乎把那些提示統統當成了嘲諷。

……這也沒辦法,就隻能隨緣了。

在多次去往地下擂場報道以後,巫滿霜已經默記住了每張觀眾的麵孔。

有些觀眾是地下擂場的熟客,七天裡有六天都在地下擂場喝血酒,巫滿霜懷疑這人很快就要爆血管。

還有的觀眾來得不那麼頻繁,但十天裡也至少有一天會在。

最令巫滿霜心下發沉的是——他從沒見過一個觀眾,會隻來地下擂場一次。

他們往往會在之後的幾天裡,陸續回到地下擂場,坐在高台之上,熱切地等待那杯血酒。

無一例外。

在心中複現著今日見到的新麵孔,巫滿霜打開房門,閃身回到自己的屋子。

一般來說,在回到房間以後,巫滿霜往往會做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將看到的觀眾麵孔描摹出來,記錄在玉簡裡。

第二件事就是……

餘光瞧見某個意料之中的東西,巫滿霜很有禮貌地衝它點了點頭。

是的,從那天和康八水師兄接頭開始,巫滿霜每次回來,都能看見八水師兄的一根觸手,站在他的桌上,衝他打招呼。

鑒於觸手是手,所以這個動作。可以聯想成招手。

但同時觸手還是腦子,於是這個動作,也可以聯想成點頭。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觸手或許是交接腕……不不不,巫滿霜相信康師兄的節操。

除非剩餘七根觸手斷得一根不剩了,不然不至於做出這種喪心病狂之事吧!

感覺到巫滿霜回來,八水師兄的聲音就從小觸手隨身佩戴的小方塊裡傳了出來。

“巫師弟,你來了。”

“康師兄。”巫滿霜當即應了一聲。

他雖然麵不改色,但心中卻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如果巫滿霜有小淩的文筆,那他一定要寫一本《今天康八水師兄又切了新的觸手嗎?》的野史。

不然,實在對不起巫滿霜這些日子的勞心費力。

——要知道,因為觸手離體之後,差不多一個時辰左右就會失去活力。

所以,康八水並不負責回收,直接把處理首尾的任務交給巫滿霜。

按照巫滿霜的秉性,如非必要,他是不願意對熟識的親友用毒的。

哪怕那隻是師兄的一截日拋軀體。

所以,巫滿霜一開始,用火燒來處理觸手。

但他後來發現……把觸手燒熟以後,那個味道、那個顏色、那個在火焰中爆開的油花……怎麼會這麼香啊!

這一刻,實在令人聯想起醬爆魷魚、辣炒章魚須、章魚小丸子等諸多名菜!

巫滿霜:“……”

雖然但是……蛇不能……真的不能!

巫滿霜堅強地保守住了自己的底線,在香氣之中把章魚腳腳給燒成了一把碳灰。

於是第二天,吸取教訓的巫滿霜沒有燒掉章魚須,而是把它埋進了窗台上的花盆裡。

實不相瞞,在埋下章魚觸手的瞬間,巫滿霜聯想到了很多。

他回憶起常荔荔師姐種出的一樹章魚觸手,隨風搖擺的模樣,也回憶起常荔荔師姐眼中不滅的光亮。

“……”

這種可能被常荔荔引為心友的事,還是少做為妙吧。

終於,第三天,巫滿霜老老實實地用毒液化去了康師兄的觸手。

這下子,風平浪靜,整日無波,很好很好。

揮去湧入腦海的坎坷記憶,巫滿霜輕咳一聲,把今天整理出的情報傳遞給康師兄。

在交代了具體情況以後,巫滿霜微微一頓,加重語氣強調道:“我感覺,擂場快要動手了。”

康八水立刻問道:“對你?”

“不,是對步冶。”巫滿霜補充道,“或許,步冶是他們選定給兌愁眠的獵物。”

就像是人間落草時都要殺人,提著對方的腦袋上山,當做投名狀那樣。

斬雲霄劍屯的五弟子,大概就是兌愁眠需要交出的投名狀。

康八水聽了,對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十分信任。

他當即表示自己明白,會立刻找人和步冶進行聯絡。

就算是臥底,也不能臥出一個名門正派的弟子,殺了另一個名門正派的弟子這種事。這對雙方都是一種折磨。

稍作停頓,康八水用他去掉一個,還剩八個的聰明大腦抓住了事情的重點。

“步冶喝過那種血酒嗎?”

“沒有。”巫滿霜暗自觀察許久,對答案十分篤定,“擂場可能覺得,給獵物喝這種酒,顯然是一種浪費吧。”

這顯然是件好事,步冶因此逃過一劫。

通訊那邊,康八水鬆了一口氣,然後才開始交代他那邊的消息。

據康八水所說,宗門對於巫滿霜反應的情況十分重視,已經開始了暗中對於銀光擂場的起底清查。

但至少在歸元宗轄下,銀光擂場隱藏得極其隱蔽小心。

就比如說天元城這裡,如果不是巫滿霜給出了板上釘釘的答案,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這裡有一個魔物據點。

乃至於如今,在天元城暗中搜查的弟子,都沒有發現銀光擂場飼養這些魔物的地點。

用康八水的話說,弟子們在天元城中,裡裡外外搜了十餘遍,連地皮都快蹭薄了。

真是奇了怪了,這些魔物,總不會是從虛空中變出來的啊。

說到此處,連好脾氣的八水師兄都有些暴躁:

“他們不會每天派人去魔域封印往返一趟,現殺現抓吧!”

巫滿霜啞然失笑:“現殺現抓自然不——自然也是有可能的。”

“誒?巫師弟你為什麼這樣說?”

巫滿霜想起一事,於是臨時改變了口風。

他喃喃地念出兩個字來:“窩居。”

——在他和言落月年幼的時候,曾經先後進入過魔域窩居。

並且,他們在那裡來了一場(讓巫滿霜)難以忘懷的重逢。

正是在那處魔域窩居裡,他們遇見了那棵搖幻樹,並且從中發現了一枚銀色的獸首戒指。

因為窩居之中隻有魔植,沒有其他魔物活動的痕跡,所以大家似乎都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現在巫滿霜再回首這件事,卻覺得其中充斥著許多詭異的地方。

比如說,如果銀光擂場知道這處窩居,吳春輝是他們故意送去服侍搖幻樹的魔倀呢?

又比如說,銀光擂場一開始曾用這處窩居蓄養魔物。

隻是後來礙於搖幻樹把守出口,於是把這處窩居廢棄了呢?

再或者……

倘若銀光擂場掌握的窩居,不止這一個呢?

巫滿霜簡單地交代了事情經過,並且讓康八水師兄留意窩居的痕跡。

“……我明白了。”

聞言,桌麵上的那截觸手,用一種深沉嚴肅的態度,對著巫滿霜點了點頭。

巫滿霜:“……”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從一截觸手身上看出深沉嚴肅的。

可能,是因為這截觸手有腦子吧。

康八水對巫滿霜保證:“巫師弟你放心,我立刻就把情況上報,讓師弟師妹們去尋找窩居的蹤跡——同時,我還會讓梵音寺的大師們多多留心。”

巫滿霜聞言,眉頭一鬆,隱隱有種意料之外的驚喜。

“梵音寺也參與了此事?”

即使知道,大型勢力最後應該都會加入進來,但這個速度,還是超過了巫滿霜的想象。

康八水爽朗的笑聲從小方塊裡傳了出來:

“是啊。而且隻要再拿到一重證據,那雪域也會參與進來!”

師兄弟兩人交談得其樂融融,出於某種微妙的默契,誰也沒問這事鴻通宮管不管。

康八水告訴巫滿霜,關於銀光擂場的事,他們沒有直接和鴻通宮溝通。

歸元宗選擇先動用駐紮在鴻通宮治下的辦事處弟子,進行隱秘的調查。

講到這裡,康八水忍不住道:“巫師弟,你說銀光擂場難道真能是……”

“噓。”巫滿霜當即止住康八水的下半截話,“八水師兄,口說無憑。”

——至於可以用作憑據的東西,他不是正以“兌愁眠”的身份在查了嗎?

又說了幾句話後,感覺到康八水似乎要切斷通訊,巫滿霜忽然叫住他。

“等等,八水師兄……”

“怎麼啦?”

巫滿霜沒有猶豫太久,就問出了那個問題。

直到他將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他才意識到,原來思念已經和呼吸一樣自然。

“你有落月的消息嗎?”

康八水頓時恍然大悟:“哦,對了,巫師弟你從入門以來,就沒和言師妹分開過這麼久吧!”

“是啊,”巫滿霜笑了笑,“我們一直在一起。”

康八水安慰巫滿霜道:“據我所知,言師妹一切都好……就是在元師弟建議,讓她去那邊的銀光擂場釣魚執法的時候,被言師妹拒絕了。”

“所以元師弟就自己上了,也不礙事。”

聽到這個消息,巫滿霜微微一愣,手掌按著桌子,幾乎要站起來:

“落月為什麼會拒絕,發生了什麼?”

這個行事作風……就不像是言落月的手筆。

康八水大咧咧地說道:“不知道啊,聽言師妹說,她最近要練《龜縮功》,所以不能露頭。”

他有點好奇地跟巫滿霜打聽到:“巫師弟,龜族居然還有《龜縮功》這種東西呢?”

巫滿霜:“……”

巫滿霜屏住氣,違背良心,斬釘截鐵道:“有的。”

然後,在康八水驚奇的感歎聲裡,巫滿霜慢慢地聚起了眉心。

——龜族當然沒有一門《龜縮功》。

這說法一聽就是鬼扯,而且還是言落月版本的鬼扯。

但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不知道落月是發現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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