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往庭院跑,一路迎著風感覺身體都被凍透了。臉頰又麻又疼,冬日的寒風就像刀子一樣。
她的衣服本來就染上了妖怪的血跡,風一吹立刻硬得像堅冰一樣。想起剛才為了殺掉妖怪挨近她的身體,碰到的那堆妖怪內臟。她就立刻想跳進池塘洗一洗。
好討厭啊,本來很愛吃溜肥腸的。
誒?她也沒機會吃到哈。
剛跨入院門,她就猛地刹住腳步。外間的推門敞開著,晴明正倚在玄関口烤著火盆看書。聽到腳步聲,他抬起眼,眸色毫不驚訝地在她身上掃了一圈。
梨子下意識也掃了眼自己。原本乾淨的繡著櫻花的白色裙子,像在血池裡滾了一遍。櫻花的花瓣看不到了,隻能看到塵土和血跡。
身後緊跟著傳來腳步聲,她被推了一把,腦後傳來酒吞的聲音,“怕他做什麼,進去啊。不是要洗澡嗎?”
晴明放下書,漫不經心地瞥了酒吞一眼,“澡桶放在院後了。朱雀在那裡溫著水,快去吧。”
“我可沒怕。”梨子扭頭辯解。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心虛。“晴明大人。”她掛著討好的笑容噠噠噠小跑過去,在還有幾步的時候停下來,怕一身血汙熏到對方。晴明一直是個非常喜愛乾淨的人。
“您怎麼知道我要回來洗澡啊?”
晴明的眸子裡流轉著淡淡的笑意,伸手把她拉進屋裡去,一點都沒計較她身上的血汙。“知道你回來一定會是一身塵土。但是沒想到會是這副模樣。抓到妖怪了嗎?”他輕輕瞥了一眼本坪鈴。
“抓的是安達原鬼婆。”梨子朝後門走去,“從滑頭鬼那裡問出來的。懷疑他是不是因為打擾他過年,故意指的大妖。那個大妖好厲害啊,任何攻擊到達她身體的時候,她都會化為青煙。後來我假裝是她死去的小女兒,才騙到她放鬆警惕。”
晴明臉上掛著不達眼底的笑意,“這麼說,你的木牌又滿了一個蝌蚪?”
“是,”梨子伸手拉開後門,“抽空看一下是什麼東西。今天不行,太晚了。”
她關上門,徑直走向後院的浴房。朱雀就在那裡,時不時把火紅的手伸進去保持一下水溫。見她進去連忙把浴房讓出來,關上門出去。
一番洗浴之後,梨子換上了白色的寢衣,抓起衣架上的裘皮大襖披在身上。打開門朝房間走去。
房頂上,酒吞坐在那裡,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去。很認真地守著小小的庭院。
梨子回到房間把無味之香拿出來點燃,支起一道結界。接著雙手合在本坪鈴上取出了木牌。
本來打算天亮再看的。但是好奇心實在太重了,一刻也等不了。
木牌在結界的橘色光芒下閃著微光,三顆小蝌蚪完完整整的晃著水一樣的波紋。不僅如此,第四個小蝌蚪也盛上了淺淺的光芒。
梨子覺得大概是安達原鬼婆是大妖的緣故,導致多餘的力量到了第四格上。她確認完木牌的情況,重新收好。把無味之香熄滅,結界撤掉。
她摸到掛包裡的剪紙的一瞬間,就知道了第三個蝌蚪升級的能力是什麼。這種感覺很奇怪。
木牌好像是天生為她的能力服務的。這讓她越發好奇為什麼木牌會跨越千年找到她。作為鎖住修羅界大門的神鎖,是誰將它打開並取下來的呢?
一隻小紙狐狸被取了出來,她一口氣吹鼓。巴掌大的紙狐狸歡快地在她手指間跳來跳去。
梨子閉上眼,把手放在紙狐狸頭頂。紙狐狸立刻安靜地蹲在地上,眯住眼睛。榻榻米上的本坪鈴突然發出悅耳的響聲。
一陣輕柔的風吹過,手心下紙狐狸的觸感瞬間變得十分柔軟。體積也膨脹了好幾倍大。
她睜開眼,一隻正常大小的白狐狸彎著眼睛看著她。毛茸茸的大尾巴輕輕地晃著。鼻尖粉粉的,眼珠黑黑的。
剪紙變成了真實的動物?那她不就成了造物主?
這個想法讓她不由得睜圓了眼睛,她可太厲害了。
白狐親昵地趴在她身邊,仍由她一下一下撫摸著。幾分鐘以後,它突然感應到什麼。爬起來轉身一躍,從半敞的格子窗跳了出去。
梨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連忙站起來追了出去。
隻見白狐狸在院子裡跑了幾下,突然從頭頂開始碎裂。緊接著蛛網一樣蔓延到全身。還沒等梨子跑到它跟前,碎末就如潔白的瓷片一樣消失在夜風中。
“清水大人那是什麼?”房頂上傳來酒吞的聲音,“怎麼會有一隻狐狸跑出來,然後碎成末呢?”
梨子沒有回答,輕輕蹙起好看的眉站在那裡思索。看起來第三個蝌蚪升級的能力,是將剪紙動物變為真實。但是維持時間非常短,不到五分鐘。
不過即便如此也十分厲害了。畢竟原來的立體剪紙動物遇到火瞬間就沒了。而真實動物沒有那麼不抗噴。
假如她剪一隻吐火龍呢?一堆龍寶寶圍著她,她就是龍媽了。假如她剪出一隻八岐大蛇呢,是不是就以假亂真了?
想到這裡她完全放下心事,高興地回房間睡覺了。
第二天她把事情告訴晴明。
晴明撐著下巴想了一會兒,“不知道你剪一個人會不會變成真人?”
“試試。”梨子立刻興致勃勃地去拿正在收拾盤子的小紙人。
小紙人雖然吹鼓,但是她從來都沒有這樣做。吹鼓最多讓小紙人多個屁.股,多對胸。原來可以做的事,吹鼓也不見得就上升一個檔次。比較之前光板的身材,吹鼓以後完全就是裸奔。
她把小紙人放在地上,輕輕摸著它的頭,閉上眼。
本坪鈴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她的手突然被彈開。什麼東西唰地長高。身邊傳來眾人的吸氣聲。
她睜開眼,被眼前的東西嚇了一跳。
“呃……”
一個一米九左右的健壯男人站在麵前,該有的它都有,就是沒有五官。臉上平平的一片。正在好奇地左右扭頭四下看。它的其他小紙人夥伴嚇得全都鑽到桌子底下。
“它在做什麼?”茨木問。
“看東西吧。突然長這麼高很稀奇。”梨子猜測,畢竟小紙人沒有眼睛也能看到東西。它作為小紙人的升級版應該也具備一切功能。
“身材不錯,還有胸肌。”倚著門站的酒吞,抱著手臂評價。
“為什麼它身材這麼不錯呢?”茨木笑著說,“你瞧它的小兄弟長得多喜人。真是讓我們妖怪都羨慕啊。”
這話怎麼還越來越汙了……
“可以了,”晴明伸手扳過她的頭,固定她的視線,“讓它消失吧。”
“這個……不是我讓它消失就能消失的了。”梨子乾巴巴地說,“過一會兒它自己就消失了。”
“下次給紙人畫個衣服再變吧。”晴明真誠地建議。
“應該的,應該的。”梨子依舊是乾巴巴的回答。
等了一會兒,升級版紙人也像白狐狸一樣碎裂成碎片,消散在空氣裡。
“再來一次吧,這次我畫上衣服。”她伸手去夠桌子下的小紙人。但是大家扭著身體快速跑到了房間的各個角落。用手捂著臉,生怕被她看到。一副掩耳盜鈴的樣子。
“哈哈哈,”茨木捂著肚子笑倒在地,“見識過剛才那位兄弟。我覺得長腦袋的就不能願意被你變。”
“這個……我可以畫衣服,還可以畫五官。”梨子對小紙人們保證,“絕對不像之前那個一樣了。還可以畫鎖骨和腹肌還有蝴蝶骨哦。”
“你說的這些不是全是需要裸奔才能展示出來的嗎?”茨木說。
“我可以畫吊帶謝謝。”梨子回頭瞥了他一眼。
“吊帶是什麼?”
經過她的反複勸說許諾,終於有一個小紙人怯怯地走出來了。她把小紙人放在桌上,用筆先畫了鎖骨、腹肌、琵琶骨。然後畫上吊帶和大褲衩。最重要的五官,她細細地描畫出眉毛眼睛和鼻子。
晴明微微勾唇,“穿的很特彆。”
“平庸的臉。”茨木湊過來評價。
“還好吧?”梨子欣賞了一下,“很周正啊。”
小紙人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哎,彆動。”梨子手一頓,嘴畫歪了。
算了算了,先這樣吧。
她把小紙人放在地上準備變大。
茨木大笑,“這是你最後一個追隨者了。以後再不會有小紙人願意被你折騰。如果你變出一個肌肉猛.男,這點小布頭……”
悅耳的本坪鈴響過,小紙人猛地躥高。被茨木這個烏鴉嘴說中了,果然是個肌肉猛.男。小吊帶裹在凶猛的胸肌上像個內衣。就底下的大褲衩還湊乎。但是一身肌肉配上精致的鎖骨顯得十分不倫不類。
它的嘴歪著,好奇地打量著房間。
茨木笑得更厲害了。
“不能說話嗎?”晴明問。
“看起來不能,因為是假的。”梨子說。
“下回我畫吧。”晴明笑著說。
“為什麼都是男的呢?”梨子打量著升級版紙人,“我以為會出現一個小姑娘。”
“還是男的吧,”茨木撇嘴,“小姑娘我不敢想象她的模樣。”
“好吧。”梨子說。
這是新年的第二天,安倍家不用走親訪友。因為親戚都不在平安京。但是下午的時候,朱雀告訴梨子府邸外有人找她,但是不肯進來。
梨子來到大門口,看到了在那裡徘徊的源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