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抬起眼,驚訝地看著他。
“我很想這麼做呢。”晴明繼續低聲說,“我現在的陰陽術可以做出一個假的你。我可以讓她每天代替你去神社,不會有任何人懷疑。而你,永遠都會待在我的房間,不會有人知道。”
梨子的心猛跳,“我的式神也不會知道嗎?”
“既然要關住你,我就會殺死他們。”晴明淡淡地說,“做事情當然要做足全套。我怎麼可能放過任何一點紕漏呢。”
梨子一時被他的話鎮住了,不知道是真是假,半晌說不出話來。
晴明注視著她,輕輕勾起唇角,伸手把她拉進懷裡,下巴擱在她的頸窩上,“我要這麼做,你一定會在心裡厭惡我吧?”
梨子眨眨睫毛,“不知道,想象不出來。但是您要是殺死我的式神,我一定會很憤怒。”
“嗯,”晴明輕輕地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這個想法似曾相識呢。有時候會想,這該不是某一次回溯的原因吧。因為自私的想法導致你的死亡。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沒辦法原諒那時候的自己。”
“您不會這麼做的。”梨子說,“我認識的晴明大人不會做這樣的事。”
“你認識的晴明會怎麼樣挽留你呢?”晴明問。
“我也不知道,”梨子說,“我從沒想過晴明大人會在這種事情上傷神。他就該是為了守護平安京而奮鬥一生的人。”
“你說的不是我,是傻子。”晴明輕笑,“我當然會傷神。我也會挽留,但你肯定不會答應。所以小梨,你能不能等等我。等我把父親安排好了,就跟你一起走。”
梨子從他的懷裡鑽出來,“跟我一起走?您知道我要去哪嗎?也許再也不能回平安京了。”
“我知道啊,你不是一直很想去大唐嗎?”晴明笑著說,“帶我一起去吧。”
“比大唐還要遠。”梨子說。
“嗯,”晴明認真地點點頭,“遠就遠吧,無論哪裡都可以。我想和你在一起。做出回溯時間七次的我想必也是這樣的想法。如果不跟你在一起,又何必這麼努力呢?”
梨子沒想到晴明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她怔怔地看著他,“再說吧。也許我還走不了呢。”本坪鈴把她帶回去,這隻是她的一個猜測。
不過,為什麼總有一種晴明什麼都知道的感覺呢?
這天晚上她很晚才睡著。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晴明倒是一直合著眼,似乎做出困擾自己許久的決定後,握著她的手睡得十分安穩。
一牆之隔的外間地上,源初羽一直睜著眼睛,很久都沒有入睡。
日子就這麼過了七八天。朱雀一直精心數著米糧,不許蘆屋道滿多吃一點。晴明也在木槽裡種上了蔬菜,用陰陽術讓蔬菜快速成熟。他還每天海釣,釣上魚來為大家改善生活。
似乎經過那天的對話後,他的心態更為平和。就連看見蘆屋道滿偷吃梨子的鬆子糖,也隻是心平氣和地說,“吐出來。”
“吐出來還能吃嗎?”蘆屋道滿一臉懵。
晴明輕輕一笑,“隻是不讓你吃而已。小孩子少吃糖。”
“你又不是我……”蘆屋道滿陰沉地閉上嘴,可惡啊,又在占他便宜。不就不小心叫聲爹嗎?
時間又過去半個月。蘆屋道滿似乎情緒有點暴躁。他一直試圖問出晴明到底想去哪。或者掌握船隻方向的主動權。但是都沒有奏效。
心煩意亂之際,他在甲板上對源初羽吐苦水,“怎麼辦?如果我們沒找到那座島,就沒辦法給主人傳遞信號。時間長了,祂一定會認為我們辦事不利。”
源初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一天比一天沉默,連蘆屋道滿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吃飯啦。”船艙裡傳來梨子清甜的聲音。
剛才還在唉聲歎氣的蘆屋道滿,立刻滿麵笑容扭頭答應,“來啦。”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既然暫時不能完成主人的任務了,就要保證自己先活下來。
當船艙裡隻剩幾天的口糧時,他們望見了前方露出的島嶼。
梨子看著手中慢慢消失的鯰魚大神的胡須,知道他們要找的地方終於到了。
“不會是段有去無回的旅途吧?”她小聲跟晴明說,“我們沒有回去吃的東西了。”
“有種子,”晴明說,“還可以釣魚。隻要我們能從島上下來,就一定能回平安京。”
甲板上的另一端,蘆屋道滿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拉著源初羽往他手腕上係的一顆琉璃珠看,“我沒有看錯吧?這顆珠子的顏色變了。”
源初羽也很驚訝,“大人說,隻要找到正確的島嶼,珠子就會改變顏色。我們上了島,確定了時間流域的位置,就可以給大人發信號了。”
“是啊,”蘆屋道滿拚命捂著嘴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誰能想到,安倍晴明一頓瞎開船,竟然開到了我們想去的地方呢?這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源初羽沉默了一下,“為什麼我總有一種感覺,晴明似乎是專程來這座島嶼。”
蘆屋道滿微微一怔,“你一定是感覺錯了。不可能。這座島嶼就連神明也鮮少有知道的。更何況是人類呢?”
“也許吧。”
船靠到礁石岸邊。朱雀做了許多軍糧丸給他們帶在身上。
“隻是先下去看看,”梨子說,“天色暗下來就回來休息。”
朱雀點點頭,“中午來不及回來就吃這些丸子吧,我來看船。”
“放心吧,”蘆屋道滿說,“我們傍晚就能回來。”
朱雀翻了個白眼,飯桶最好彆回來。
四人下了船,蘆屋道滿問,“你們來這座島嶼做什麼呢?”
“就是船停在哪就下去看一看呀,”梨子毫不在意地說,“惠比壽大神讓我們出海,也是覺得可以提高陰陽術。這裡畢竟是神明居住的海域,說不定會有了不起的機緣。”
“原來是這樣。”蘆屋道滿鬆口氣,隻要不是目標跟他們一樣,大家就仍是好朋友。
晴明走在最前麵,梨子跟在他身後。
這座島嶼樹木繁盛,太陽被山嶺遮著照不進來,因此顯得十分幽暗。因為沒有人上島,密林中沒有路。纏纏繞繞的樹根和岩石讓行路變得更為艱難。
“這座島上似乎連動物都沒有,”晴明說,“因為我連一條獸道都沒發現。”
獸道就是動物踩出的道路。從獸道走就可以找到開闊的地方。
“但是這座島嶼似乎並不大。”源初羽說,“我們走了這麼久還是能夠聞到海水的腥味,證明島嶼的另一邊離這裡不遠。”
“如果這樣就太好了,”蘆屋道滿笑著說,“島不大,找東西就變得十分容易。”
這話說完,大家一起望向他。他臉色立刻變得不自然,“我是說,我們出來一趟總得有收獲啊。你們不就是為了尋機緣的嘛。島嶼小,機緣就好找。就是這個意思。”
梨子輕輕挑唇,他們出海果然是帶著目的的。隻是,八岐大蛇讓他們找什麼呢?
山中的香氣越發濃鬱,杉樹、樟樹散發出的味道仿佛要沁入人的身體裡去。又走了一會兒,林中豁然開朗,眼前出現一道巨大的峽穀。
幽暗的光線裡,一道仿佛銀線織的長河,從虛空中緩緩落下。隨著長河的下落,大塊大塊的碎片閃著流光溢彩的光澤簌簌往下落。
突然展現的壯麗景象,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這座閃著銀色光芒的峽穀,就是承載著無數人記憶的地方。
風呼呼穿過峽穀,似乎可聽到穀底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就像有人藏在穀底似得。
“這是什麼?”梨子輕聲說。
“不知道,大概是銀子吧。”晴明笑著說。
“是啊,是銀子。”蘆屋道滿一邊說,一邊悄悄捏碎手腕上的珠子,“這回我們發財了。”
“是啊,”源初羽也淡淡地說,“是銀子。晴明這些夠償還你了吧。”
大家集體裝傻,而遠遠的天邊,一道黑色的影子快速朝這邊飛過來。
那是八岐大蛇。
八俁一邊飛一邊說話,“蘆屋道滿傳過來一句話,說身邊有礙事者。大概就是有陌生人跟著他們上島的意思。”
“殺掉就行了。”清水隼人冷冰冰地說。
“嗯。”
八俁繼續飛,直到看到巨大的峽穀才停下來,站在高高的杉樹枝下。他往下望了一望,一眼就看見梨子在跟晴明說什麼話。
熟悉的臉讓他忍不住連翻兩個白眼。
他挑挑唇角,“嗯,好極了,我看到礙事者了。是真礙事啊,你去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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