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少年1
皮膚是有記憶的,當簡沐移開唇時,手背上依舊留有柔軟溫熱的觸感。
不知是因為簡沐的告白,還是因為遼遠鐘聲,或是眼前那一束藍色光束。
——林負星眼眶一熱。
他有些想哭。
男孩子老是想哭不好,這不能說是他感性，反而顯得太過柔軟。
林哥從來不想柔軟。
他揉了揉微微發紅的鼻子。
一直以來,林負星都對自己有深刻且清晰的認知——他沒有健全的家庭,但他始終自信自己有能力，他喜歡的東西，或是想要得到的,都是他自己去努力，去夠到。
他想創造出一個AI，所以他一直在往人工智能方向努力。
當初那句話不過隨口一提，畢竟小男孩總有許多這樣那樣的想法，沒人會認真記下。
但簡沐卻記住了，簡沐記住了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他來找他了，他還帶來了一個形體能夠具象化的人工智能。
難怪簡沐總是出現在邊緣機房，難怪簡沐從來不告訴他在乾嘛,難怪簡沐曾經找他探討過人工智能！
光束中,傳出係統的聲音，不是機械女音,而是帶點稚嫩的少年音。
“係統正在加載,請稍後……”
“P702數據包正在加載……”
“A908數據包正在加載……”
當一個係統從一個載體轉移到另一個載體時,往往需要重新加載。
加載通常需要一段時間。
而這段時間，可以做很多事。
林負星摁簡沐的肩膀，將他推向床沿，然後整個人跨坐在他的腿上。
兩人緊鄰床沿和牆角，信息素漂浮在逼仄空間之中。
信息素相處，那股自心底而起的戰栗酥麻遍布全身，連同心跳與呼吸一並加快。
就連空氣也變得炙熱。
他們交換了一個淺淺的吻，然後分開，林負星蹭了蹭簡沐的頸側，親吻他的喉結。
“你做了多久？”林負星問。
“很久了。”簡沐說。
完成一個AI不可能一蹴而就，人工智能涉及麵太廣了，不僅僅隻是輕描淡寫的程序兩個字。
簡沐必然從很早之前就已經開始準備。但他的聲音卻很輕，就好像他隻為了看見林負星在此刻閃閃發光的眼睛一樣。
信息素還未褪去，心動的感覺猶在。醫生說他們是命中注定的人，他們會受到彼此信息素的影響——但實際上，即使沒有信息素，林負星依舊會對眼前的人怦然不已。
他看著簡沐，那雙漂亮的眼睛，像是玻璃般透明的大海，總是泛著溫柔的光澤。
林負星說：“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簡沐：“那就不要說。”
“可是我覺得我得說點什麼，比如……”林負星想了想，“他叫什麼名字？他有什麼功能？謝謝你，簡哥，我很喜歡。”
他頓了頓，“但是我現在更想抱你一會，行嗎？”
林負星沒等簡沐回答，再次貼了過去。雖然這似乎顯得他有些急切，但他管不了太多。
動作，動作能表達他此刻全部情感。
他和簡沐接吻。
在簡沐印象中，林負星還是頭一次表現出願意將程序暫放在一旁的情景，可能是因為係統還在加載，但簡沐卻湧出一股無法形容的高興。
——他居然在和一個人工智能，或是林負星曾經寫出來的程序爭風吃醋。
他們吻了很長時間，從地上到床上——床鋪有棉被，比較柔軟，林負星勾住簡沐的脖頸，而簡沐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
林負星被禁錮在臂彎中，視線的遮蔽和忘我使他沒有注意到，光束中的少年已經動了。
他不再是蜷縮雙腿的姿勢，而是站立，雙手緊緊捂住眼睛，食指和中指之間有一條縫。
Jupiter在糾結自己是該閉眼裝死，還是睜開眼睛提醒一下滾在一起的兩個爸爸。
他的年紀被設定成十三歲，按理說還不適合看兩個爸爸親親的畫麵，可他是人工智能，關於這方麵，包括更深遠的數據都刻在他的內存中，如果兩位爸爸有要求，他甚至可以指導他們哪個姿勢更舒服或者更刺激。
現在出聲，顯然壞氣氛和崩設定，但他又想看。
於是乎，糾結過後的Jupiter張開了一點指縫，然後又張開了一點。
他看到了負星爸爸被簡沐爸爸摟住，他累了，正躺在軟枕上喘息，耳朵蒙上一層薄薄的粉，而簡沐爸爸……
簡沐爸爸和他對視了！！！
“Jupiter，待機。”簡沐說。
林負星渾身一僵。
“好的，爸爸。”Jupiter忙不迭藏起來。
林負星身體更僵了。
雖然和簡沐親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當著Jupiter的麵……Jupiter剛剛叫簡沐什麼？
爸爸？？？
林負星忽然有種在孩子麵前親熱被看見的羞赧感。
但這感覺並沒有在他腦海裡持續多久，因為簡沐又輕輕擁住了他。
……
大概是A區的事給他留下了陰影，回來之後，林負星許久沒有睡得像今天這麼舒坦。
隻是半夜時分，聽到門口傳來一聲巨響。那時候林負星沒去管，畢竟若是附近有地方在施工，偶爾傳來幾聲巨響不足為奇——那時候他根本沒有把聲響和遊.行聯想到一塊。
直到第二天準備出門時。
出不去。
門口被一輛已經碎得不能再碎的車堵住了。
這是得多暴力才能把車砸成這樣？？？
林負星：“臥槽。”
Jupiter：“臥槽。”
林負星偏過頭。
Jupiter不知何時蹦了出來，在他身邊做驚恐狀。
不得不說，Jupiter的表情甚是真實，身體動作都像一個真正的人類，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身體是半透明的話。
說起來，昨晚關顧著和簡沐那啥，林負星還沒好好和這小家夥打過招呼。
林負星說：“你好，我是……”
Jupiter打斷他的話：“你好，我知道，你是我爸爸。”
林負星對這種一上來就叫爸爸的行為，還真特麼有點受用。
簡沐先從支離破碎的汽車上翻過去，然後伸手拉林負星，林負星擺擺手說不用，手臂一撐，動作嫻熟，穩穩落地，Jupiter更容易，直接穿車身而過。
Jupiter隻是一道投影，但又和投影不大相同，具體原理簡沐沒有解釋，你總不能收了人家送的人工智能，還要問人家裡麵的零部件或是構成——畢竟人工智能和普通禮物不一樣，哪怕隻是一句簡單的“你好”，也是有專利認證的，不能輕易說明。這一點，林負星身處這個行業，自然有所了解。
他問Jupiter：“你為什麼要叫我爸爸？”
Jupiter解釋：“因為我是你寫出來的程序。”
“寫出來程序就要叫爸爸？”林負星勾住簡沐，將他往Jupiter麵前帶，“那簡哥是把你做出來的，你怎麼稱呼他？”
“也是爸爸，我叫他簡沐爸爸。”Jupiter說，“但簡沐爸爸不讓我在爸爸前麵加名字，勸勸他，負星爸爸。”
林負星提議：“那你可以叫他簡沐哥哥，這樣就不是在爸爸前麵加名字了。”
Jupiter愣了一瞬。
負星爸爸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但他是人工智能，不是人工智障，也隻是動作上像人類一樣愣了一瞬而已：“你在繞我，負星爸爸。”
“我沒有。”林負星攤手，“你不覺得我說的很有道理麼，兒子？”
“簡沐爸爸，負星爸爸想占你便宜，他不僅想做我爸爸，還想做你爸爸！！”
林負星：“？？？？？”
林負星甚至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
這邏輯太強了吧？？
Jupiter說：“我現在想，或許我可以換一個稱呼叫你，你是負星媽媽，是你創造的我，創造生命的人通常被成為母親，所以，媽媽你好。”
林負星：“？？？？？”
林負星：“……………”
耳畔傳來簡沐的低笑。
林負星用力捏了下他的手指：“你怎麼教他的？”
簡沐說：“稍微添了點稻草人代碼。”
稻草人謬誤，辯論中有意或無意曲解論點，針對曲解之後的論點進行攻擊——就像剛才林負星和Jupiter的對話。
人工智能說的每一句話，都必須經過超高精度的計算，他甚至不能想象出Jupiter轉換邏輯、更換表情，展示動作時經過了多少億兆次的計算，最後才能在此刻情景用此時的表情語氣說出這樣一句話。
——具林負星的了解，目前為止，能真正做到如此地步的人工智能屈指可數。
Jupiter為拌嘴贏了負星爸爸感到快樂，他說：“你不可能贏過我，我智商很高。”
林負星已經基本確定Jupiter身為人工智能的級彆，他繼續問：“你為什麼智商很高？”
Jupiter說：“因為我是人工智能。”
“你也說了，你是人工智能。”林負星發誓一定要把這小東西繞進去，“先是人工，後是智能。”
然而，小東西居然露出一個無奈的神情：“負星爸爸，你要是再說這種沒營養的話題，我是會自閉的。”
用詞精準，符合人類色彩，同時緊跟時代用語。
可以。
林負星繼續問Jupiter：“兒子，你簡沐爸爸給你創造了什麼性格？自來熟？熊孩子？”
Jupiter回答：“我是負星爸爸和簡沐爸爸的結合體，無腦護短，隻聽從簡沐爸爸和負星爸爸的指令，我，Jupiter是最有脾氣，最有能力的人工智能。”
林負星鼓掌：“真棒。”
Jupiter說：“今後，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你，守護你，保護你的，負星爸爸。”
說完，他期待的看向林負星。
一般的父母都會在孩子說了這種話後對他進行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