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成為儀器一部分，成為推開太陽鑰匙。
“陛下。”藍斯·喬能夠將聲音轉化為頻率，也同樣能將頻率轉化為聲音，“一百二十秒。”
四周再一次陷入沉寂。
一百二十秒，兩分鐘。
他生命所剩餘時間。
自己給自己倒計時是一件很殘忍事，即使簡沐已經被腦子裡芯片剝奪了所有感情，但他還是有些難過。
不是因為自己，他隻是突然很想和林負星說幾句話。
再此之前他們根本沒有好好告過彆。
他記得他和林負星說最後一句話是“走了”。
這回是真要走了。
至少應該來一場告彆吧。
他正這麼想著，耳邊傳來幾聲模糊不清“嗡嗡”聲，然後是林負星聲音：“簡哥。”
林負星看到簡沐怔了怔，緩緩轉過身來，看向他所在位置。
——簡沐同樣知道他在哪裡。
他們隔著數層阻隔玻璃，遙遙對望。
簡沐笑：“你是怎麼做到？”
林負星也笑：“我在你睡覺時候偷偷搭了一條通道，你還記得嗎，五年前第一次戰爭時，信號塔全塌了，我就是這麼和你聯係，隻是那時候是你在Jupiter係統裡裝。”
“你這麼說，我好像有點印象。”簡沐笑著說。
“這樣啊。”林負星知道簡沐是在安慰他，還剩一百二十秒，簡沐依舊不記得他，“沒關係，簡哥，其實我也沒什麼話想對你說，我就是有點舍不得。”
“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都這種時候了，不管說什麼都沒用，我不可能把你拉回來，我們肩上都背著那麼多人命呢。這樣吧，我給你唱首歌吧，我唱歌特彆難聽，沒準以後你就不會再忘了我了。”
還剩八十秒，林負星沒給簡沐任何拒絕機會，哼了一首跑調歌。
簡沐認認真真聽完，真誠道：“好聽。”
林負星：“你在睜眼說瞎話。”
簡沐：“我會記住。”
林負星：“記住什麼？”
“你唱歌。”
“我希望你記住我。”
五十秒，他們在進行沒有意義對話。這是最放鬆狀態，對話不一定要有意義。
三十秒，他們花了十秒鐘沉默。
二十秒，簡沐開口道：“叫我名字，負星哥。”
“簡沐。”
“簡哥。”
“寶貝。”
林負星說道：“簡哥，我愛你，很愛你。”
能量碰撞，原子在高溫之下被點燃，分裂，一道藍色光芒從底部直衝而上，然後在觸碰到空氣刹那，放射出一片足以遮擋視線光幕。
整個世界仿佛被淡藍色籠罩，光芒中，無數塵埃飄零。
簡沐腦海中出現了一幅畫麵。
也是這種顏色光，也是四周一片靜謐。
他在光芒另一邊，遇到了一個男孩——
被塵封了許久記憶在那一刻如洪水般倒灌進他腦海中。
變量。
計算機最害怕遇到變量。
簡宮海設計芯片是完美，他計算到了一切可能會發生事，就連逃家，再被抓回去這種細節也在他預料之中。
簡沐人生按照簡宮海安排前行，簡宮海計算出了一切，為他選擇了最優規劃，將簡沐培育成他接班人。
但簡宮海獨獨沒有想到是，簡沐會在第一次逃家時遇到一個男孩，而這個男孩存在，將會貫徹簡沐之後全部人生。
林負星一直試圖尋找變量，是他自己。
“還有十秒。”藍斯·喬再一次傳來他聲音。
“10、9、8……”
藍斯·喬在倒計時。
那抹藍色光並未持續多久，很快便散了，之餘星星點點熒光，飄散在翻湧熱浪之中。
林負星發現簡沐在某一時刻不再說話了，但他並不是在聽藍斯·喬倒計時，而是在看他。
那雙漂亮，漆黑眸子，隔了層層空氣凝視著他。
塵埃在愈發滾燙熱浪之中融化，眼前呈現出無法用言語形容乾淨。
他們對視。
記憶中，他們有過無數次對視，隔著人群，或是隔著雨幕。
而每一次，簡沐眸光之中總會閃爍出不一樣光彩。
——愛意，溫柔，全在他眸子裡。
眼睛能掩藏很多情緒，卻也能露出很多東西。
林負星捕捉到了那個眼神。
但是空氣又一次震動，新一輪太陽活動讓他們之間信號戛然而止。
“6、5、4……”
簡沐倒退著，一步步靠近儀器正中心，靠近那個連接地心通道中。
“3，2，1……”
林負星看到簡沐嘴唇動了。
他聽不見聲音，隻能看見一個模糊口型。
心口像是凹陷了一塊，淚水止不住滾出他眼眶。
林負星想起了五年前，簡沐和他分手那個雨夜，也是這種距離，也是這種對視，簡沐對他說了一句話。
那一次他沒抓住。
而這一次，他看清了。
在雨幕中，在簡沐身體被能量吞前一刻，他都對林負星說了同一句話——
他說：“我會一直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