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負星凝視著簡沐臉。
他想，如果成功了，他希望簡沐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滾燙風從臉頰旁經過，林負星悄悄在簡沐唇角印上一吻，接著，同他額心相抵。
怎麼和主機建立聯係？
——三次握手，四次揮手。
簡沐似乎聽見有人在叫他名字，隻是聲音似乎很遙遠，也很模糊，他更願意相信這隻是幻覺或是他潛意識所幻想事情。
他已經讓自己陷入沉睡，他並不認為自己在這種情況仍能聽見聲音。
從剛剛開始，他便感受到有人正在試圖入侵他芯片，但他沒辦法做出任何反饋，這個人必然精通於計算機和芯片，但他手法太柔和，太隱蔽，芯片係統根本無法檢測。
能做到這一步隻有一個人。
“簡哥。”
“簡哥，你可以聽到嗎？”
聲音逐漸變得清晰。
辨認出聲音主人，簡沐猝然睜開眼睛。
——林負星。
真是林負星。
他們之間交流並非於現實世界，也不是意識世界，而是位於數據層麵。
兩人身處二維世界，數據線條精準貫穿視線每個角落。
林負星就站在距離他7.336米地方。
“簡哥！”林負星向他揮了揮手。
簡沐心裡一緊：“你為什麼在這裡！！”能出現在這裡，隻有一個理由——林負星此刻也在反應堆控製台上。
負星哥在這裡理由……
簡沐幾乎不需要思考，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林負星。
簡沐臉色煞白：“不行，你快走，負星哥，你不能在這裡！”
林負星撇撇嘴：“可是我還什麼都沒說。”
簡沐並不打算讓他多說話，麵前浮現出操控係統：“我會中斷連接，哥，你應該回去。”
“來不及啦。”林負星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狡黠笑容，“我現在才是主動方。”
三次握手，四次揮手。
由主動方精準無誤地將數據信號送往目地，再由被動方分次將數據返送。
無論簡沐想還是不想，數據早已在傳輸之中，浩如煙海數據彙入腦海。
“你快停下！哥，停下！”簡沐想要衝到林負星麵前，卻被數據所構成鎖鏈牢牢禁錮在原地。
——林負星直接奪取了可操控權限。
林負星沒有靠近，他們必須保持7.336米距離，兩台主機之間最佳距離。
“在決定做這件事之前，我想了很久，我知道你會不高興。”林負星說，“但是簡哥，我不是很想在這件事上考慮你心情。”
“我認為我沒有太多家國情懷……我之前不這麼認為，當我知道拯救世界這件事時，我是毫不猶豫答應。”
“直到那次，我以為你死了。”
“那時候我才發現了我有多狹隘，我所做一切都基於小情小愛之上。”
“有你世界，我希望能夠變得更好，而沒有你世界，我又不願意它受到任何傷害，因為你曾經在這裡生活過，拚命過，想要改變過。那時候我想，我總得做一點對於你而言有意義事吧。”
“不論是成為Crush，拯救世界，還是現在黑了你芯片係統。”
越來越多數據彙聚而來，芯片高速運轉，林負星不確定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他需要在意識徹底消失之前把想說話都告訴簡沐。
林負星認為自己太幼稚，太過於戀愛腦。
但這點他好像已經改不了了。
“我老媽老是告訴我，讓我去追求我自由。可是在此之前我一直不知道我所想要自由是什麼。”林負星笑，“所以我想了很久很久。”
“然後我想出來了。”
“我力量不強，我愛很小，我人微不足道。”
“但我想全部都給你。”
“把我能夠給你，全部給你，就是我想追求自由。”
數據傳送完畢，眼前數據世界出現幻影，接著，是崩塌，數據線條扭曲纏繞，目所能及一切都在消散瓦解。
包括束縛住簡沐那道數據鎖鏈。
簡沐不顧一切衝向林負星，可他什麼也抓不到，那隻是一道電信號，正在同這臨時搭建出數據一起消失。
林負星望著眼前人，笑道：“簡哥，如果你什麼都沒有想起來就好了。”
他閉上眼睛，任由電流信號重回腦中。
為什麼要奪取主機控製權？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承擔最後結果。
植入簡沐腦中那枚芯片並非最完善版本，會在對撞機引發爆炸瞬間反噬大腦。
大腦是最重要也最脆弱部位，任何一點微不足道傷害都能使腦機能受到影響，更何況是如此龐大能量衝撞。
到林負星能讓死亡降低到85%，再加上夏滿5%。
他還有20%可能性活下來。
0.2。
隻是活下去可能性，不包括他腦機能完好概率。
如果能活著就好了。
但如果要死，或者腦機能受損，他也不會後悔。
溫芹夏問過他，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犧牲，那為什麼不能是我？
於是林負星也問自己，為什麼不能是我？
所以他做出了選擇。
頭疼，像是要撕裂般疼痛，好像有什麼尖銳東西在他腦中橫衝直撞。
所以簡沐剛才一直在承受這種痛苦麼？
好心疼。
林負星意識逐漸模糊。
他能感受到自己在下墜，又感受到有人接住了他，他好像被抱住了，這種時候隻有簡沐能抱住他。
於是林負星睜開眼睛。
在他印象中簡沐不會哭，葉煥南和尹聽夢也說簡沐不會哭，以前被簡意深關在暗室裡，用鞭子虐打，看親生父母死了，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可是這次簡沐好像真哭了。
有淚水滴在他臉上，應該是滾燙吧？但林負星感受不到了。
他五感正在逐漸消退。
太痛了，真太痛了。
林負星想親一下簡沐，親吻真能撫平一個人情緒。可是他才剛伸出手，他力氣便像是被抽乾了似，再也動不了，腦子裡最後一絲清明徹底消失不見——
能量於這一刻彙聚完畢，摧枯拉朽爆發而出，世間所有顏色恍若被儘數掩蓋，隻餘影影綽綽雜音，像電流一樣聲音。
——如果簡沐什麼也沒想起來就好了。
不記得他，就不會難過。
*****
“我們正在經曆第二次太陽風暴，我們勇士正在為帝國而戰，讓我們祈禱，帝國會被延續，讓我們堅信，人類不會滅亡。”
帝國各處，響起同一道廣播。
——大皇宮外圍信號並未恢複，最有效也最有力傳播方式便是廣播。
所有亂跑、崩潰、害怕人群在廣播中安靜下來。
他們什麼也做不了，有人在為帝國而獻身，那他們便隻能祈禱，祈禱一切都會好起來。
於是，所有人都靜靜呆在原地，祈禱中，他們看到巨大能量柱直衝雲霄，視線瞬間黑了，土地在顫抖，他們身子忽然變沉重，又忽然變輕盈，還有很多奇怪變化，比如呼吸，比如麵前建築，可似乎有股力量在與這一切對抗。
然後，空中落下了白絮，不是雪，更像是某種能量破碎之後結晶體。
天空出現一道光芒，像針尖一樣形狀，整個世界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他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那道光芒究竟是什麼，意味著什麼，但是，當光芒消失之際，當所有人都會以為天會重新黑下去時候。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