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烏夏不慎在沙地上摔了下,兩手撐住地。細沙卡進了指甲縫,傳來刺痛。掌心被沙子蹭破了皮,右手中指的指甲縫,幾粒沙子尖銳地刺了進去。
她去操場邊上洗手。
魏靜享攤著兩手,也過來了,“陳烏夏。”
陳烏夏回了頭。
魏靜享說:“我兜裡有一塊不鏽鋼皂,你幫我掏出來。”
陳烏夏幫忙了。
魏靜享仔細地搓手,問:“你的手沒事吧?”
“沒事,隻是擦傷了。”兩人是同桌。魏靜享常常借口請假,到了學校說的話題也是社會上的事。陳烏夏生活單調,兩人聊不到一起。她正想走。
魏靜享忽然喊:“對了,陳烏夏。”
陳烏夏停住了。
魏靜享用紙巾拭手,眼神饒有趣味。“我在圍堵李深的路上,發現了一件事。”
魏靜享沒有等到陳烏夏的慌亂,開門見山地問:“你在跟蹤李深?”
陳烏夏有些莫名,“沒有啊。”
魏靜享說:“少來了,我都撞見了,你跟著李深走了兩條街。鬼鬼祟祟的。”
陳立洲巴不得和李深撇開關係,從不暴露地址。陳烏夏更加不會告訴同學,自己和李深住同一幢樓。
魏靜享把她的沉默當成了默認,笑:“怕什麼?你跟蹤你的,我圍堵我的。我又不是小學生,因為我討厭李深,就非得逼全世界遠離他。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解釋,陳烏夏還是沒說話。
魏靜享扔了紙巾,說:“不過,這事彆被肖奕媛知道。這就是我給你的提醒。”
陳烏夏說:“謝謝。”
真正的心思,肖奕媛不明說,陳烏夏佯裝不知。在這樣特殊的年紀,暗地裡的情愫數不儘數。再好的朋友,各自也有不為外人道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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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已經下課了,教室裡剩下的大多是住校生。
陳烏夏認真地畫圖,研究象限角。
李深拿出一支按筆,滴答滴答,給她打著拍子。他早把今天的作業做完,給她的作業檢查了一遍,挑了幾個錯,幫她糾正過來。
入了秋,教室關了空調。窗戶大開,吹進來的風也不是涼的,還有秋老虎的爪牙,以及趕不走的蚊子。
李深轉眼看著她的劉海。
高一至今,陳烏夏的劉海一直這麼整齊、厚重。遮住眉毛,露一雙大眼睛。臉色很白,從前是蒼白,到了高二,才漸漸有了少女的白皙。
同桌說,陳烏夏的腿很細。其實也不止腿,她整一個人看著都是纖細的,S碼的校服在她身上也有些寬。但她擼起袖子,手上有均勻的肌肉線條。
李深和人對戰了半年圍棋,後來想嘗些新鮮的。AI的運算能力遠超人類,他不喜歡輸,不玩了。
陳家的人說,陳烏夏非常努力。有一天,李深無意間看到她的分數,豈止一個慘字了得。後來他留意了她的成績。
就這資質,可以堅持刻苦到高三,他仿佛見到了一個童話故事。
李深想聽童話故事。
陳烏夏終於算出了答案,她把草稿紙遞給他。她感覺自己聽了很久的“滴答滴答”,問:“我花了很長時間嗎?”
“嗯。”李深看一眼,“答案是對的。”
“那就好。”
“好什麼?一道小題花這麼多時間。”
陳烏夏:“……”補課以來,李深說話多了,句子長了,語氣還是不大好。
李深:“教你一個技巧,這類題型可以秒殺。”
她點頭:“好!”她無比崇拜他的秒殺技。
他畫了X軸和Y軸,幾筆就出答案了。
李深又給她丟了一道題目:設a=sin(5π/7),b=cos(2π/7),(2π/7),比較a、b、c的大小。
陳烏夏說:“這道題我會,直接算。”
“問你數值了嗎?”
“沒有。”
李深:“打個比方,路上來了三個人,一眼就分得出少年、青年、老年,你卻上前一一詢問他們的年紀。多此一舉。”
陳烏夏舉起了手:“報告,我分不清。”
李深:“下課了,不給你時間慢慢算。”
“難怪你數學考試總是提前交卷,這種題目你也不用草稿紙嗎?”
“我幾秒就知道答案是c>a>b,你不行。”
“我知道我不行。”
“不要低頭。”
陳烏夏立刻抬頭。
“用三角函數線分析,比你計算結果快多了。”李深畫了一個圓,再從圓心畫X軸、Y軸。
他的手指骨節分明,字跡遒勁有力。她從他的手指看到紙上的字。
李深放下了筆,“明白了?”
她眼睛還是停在紙上,輕聲說:“明白了。”
“再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她抬起頭。
李深伸出右手在她眼前,“你剛剛在看什麼?”
陳烏夏靈機一動,說:“你握筆姿勢好規範。”她握起筆,“我的大拇指就會壓住食指,從小握筆就歪了。”
他看著她。
少年的內眼角勾得尖,很有攻擊性。她怯怯地放下筆,“我以後再也不發呆了。”
“下課了。”李深收拾書本,離開了。
陳烏夏收起筆記,打算回家再好好背一背他的解題思路。
肖奕媛和鄺力的補課鬨得不愉快。好脾氣的鄺力也受不了,走了。
肖奕媛一個人坐著,托腮看窗外。
晚自習常年見到的都是一排排燈管,一排排學生。每個學生的書桌堆滿了課本試題。黃色的書桌,幾乎被白色的試題占滿。滿眼皆白色,燈、牆、書,除了學生們的黑色腦袋。
陳烏夏背起書包,見到肖奕媛從剛才就一動不動,她上前:“你還不走嗎?”
肖奕媛回過神,笑起來:“這麼晚了啊,一起走吧。”
兩人走出校門,又起秋風。一間蛋糕店飄出烘培的甜香。
肖奕媛忽然說:“陳烏夏,我過陣子就滿十八了。你不知道,我特彆期待十八歲的到來。好想一下子長大,可以做一切自己喜歡做的事。”
陳烏夏說:“我也想長大。”長大可以工作,可以回報大伯。
肖奕媛看一眼蛋糕店:“我哥說給我辦一個生日會。”
“你哥很關心你啊。”
肖奕媛笑了,不見平時的小梨渦。“那當然啊,我們是兩兄妹。我初中時候被欺負了,也是我哥給我出頭的。他那時候可太帥了。初中的人是不是特彆中二,小太妹勾結幾個人攔我,我又不是好欺負的,當場扯掉了那個女人一把的頭發。可是他們人多勢眾,兩個人按我的手,兩個人拖我的腳,差點把我的背都被摸了。我哥啊,那個時候出現在我的麵前,真他媽太帥了!”說到最後,她的小梨渦才出現。“他是我的天神。”
陳烏夏遲疑了一下。形容自己哥哥是天神,有哪裡怪怪的。但她沒有多想,問:“那群欺負你的女生現在去哪兒了?”
“讀中專去了吧,沒升高中。反正我沒見到。”肖奕媛想起了魏靜享的某些話,說:“魏靜享是她爸暴富起來才成了太妹的。錢多,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