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太太笑:“嗨,不就是多雙筷子嗎?用不了這麼多,我們一家五口人一個月才十二塊錢呢,你一個人哪裡用得了十塊大洋。”
陳殊把錢塞到她手裡:“用得了,用得了,你多做一點菜不就行了。何況我的飯量大,一個人吃兩個人的飯呢,不算多。”
馮太太家裡人口多,有全靠馮先生一個人養家,平時也不寬裕的。
桌子上的小米粥,溫度剛剛好,陳殊惦記著文章的進度,因此匆匆喝了兩口粥,便回屋去了。
屋子裡的碳火盆已經快熄滅了,陳殊索性不升火了,就這麼裹著被子,提筆接著寫。
寫到中午,陳殊實在是困死了,便告訴馮太太,下午吃飯不用叫她了,她要睡一會兒。
馮太太答應了:“陳小姐你睡吧,我給你留飯,大夫也說你要好好休息。”
陳殊脫了衣裳,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裡,隻是被窩也冷,睡了好久才漸漸有了些溫度。這一睡,便睡到了晚上,陳殊醒來的時候,是被餓醒的,天已經黑儘了,整個院子一絲燈火也沒有,想必是馮太太一家人都已經睡了。
陳殊批了件衣裳,摸黑點了油燈。好在馮太太廚房的門隻是輕輕關著,並沒有鎖上,陳殊舉著油燈,見灶台上的大鍋裡便有馮太太留的饅頭。陳殊拿起來,還有一點餘溫。
陳殊輕手輕腳回了屋,就這昨天的內容,接著寫起來。或許是晚上安靜,陳殊的記憶力也變好了,那些記憶裡的內容漸漸浮現在她腦海中,讓她下筆如有神助一般。
就這樣晝夜顛倒,陳殊足足花了五天才把這篇《大國崛起》的文章寫完。又知道自己文筆不好,因此儘量往簡潔,直白的文風上靠攏。
陳殊仔細的滕了一遍,正準備裝在信封裡,轉頭瞧見一旁的報紙上全都是寫著的繁體字。
陳殊大呼:“糟糕,把這茬忘了。”要是就這樣寄去報社,搞不好就直接被打成廢稿了。陳殊繁體字是認得的,簡單的也會寫,隻是複雜和不常見的是完全不會的。
陳殊打開門,爾雅和爾雯正在院子裡跳皮筋,馮太太出門去買家用了。陳殊招手:“爾雅,爾雯,你們能不能幫阿姨一個忙?”
兩個小丫頭跑過來:“陳姨,什麼事?”
陳殊問:“你們識字用的字典,能不能借阿姨用一下?”
爾雅迷惑:“陳姨,識字用的字典?那是什麼?”
爾雯似乎了解一點:“是那種正切,反切注音的大書嗎?那種書隻有學校裡的老師有的,很貴的。”
陳殊不知道即便拚音注音的前身《國音字典》,在她那個時代的民國,也是直到1919年才開始印行的。而現在陳殊所知道的那套拉丁化的漢語拚音是1958年才正式采用的。
這可難辦了!陳殊垂頭喪氣,隻好采取笨辦法,把不會寫的字一個一個的寫下來。這項工作既枯燥又無聊,足足寫了大半天。
馮先生還沒有回來,爾雅爾雯兩個人彆馮太太趕去寫作業了。
租房的時候,陳殊記得,中介說過正房的朱先生是教書的,屋子裡傳來咳嗽聲,他是在家的。陳殊拿了草稿,站在門外敲門:“朱先生,您在家嗎?”
裡邊便聽見座椅拖動的聲音,出來一個國字臉,身穿灰色長衫的五十來歲的先生。他帶著一副眼鏡,一出來鏡片上便結滿了水汽,他不得不取下來,就著衣角擦了擦:“喔,是陳小姐,你有什麼事?”
朱先生平日裡不喜歡熱鬨,與馮太太一家也沒什麼來往。陳殊拿出自己的手稿:“朱先生,我有一些字不會寫,想請教你。”
朱先生接過來,翻了翻:“這麼多?”說完覺得不妥,補救道:“你從小在國外長大,剛剛回來,不認得很正常,慢慢學就是了。”
又仔細看過了一遍:“這有點多,我把對應的字一個個寫在下邊,晚上給你?”卻沒有邀請陳殊進去坐的意思。
陳殊點頭:“非常感謝你,朱先生,那我晚上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