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跑出房間,衝到街道上去,等總統□□的座駕一過,便加入眾多民眾□□的隊伍。禮炮聲,即便是隔了很遠,陳殊坐在酒店的房間,依舊清晰可聞。陳殊靜靜的聽著,是一百零八響禮炮,遠比陳殊記憶中多。
這一天的南京,無疑是歡樂的海洋,對於百姓來說,國家終於安定了下來,雖然目前還沒有什麼實質上的改變,但是有了希望的存在,就足以鼓舞苦難中的中國人民了。
臨近半夜時分,街道上□□的人群依舊沒有散去,陳殊下樓,坐在酒店大堂裡,便見街道上,旗幟、鮮花、彩帶、花燈,以及每家商戶和居民住所前都裝貼了國旗,這無一不在顯示——一個嶄新的國家建立了。
陳殊幾天不去醫院,開始的時候杜均好瞞得住,後來馮太太不肯信了,隻好說了實話,說陳殊不小心,把腳踝扭傷了,在酒店休息呢!馮太太就叫杜均,轉告她,隻管好好休息,醫院裡大夫、護士人多得是,不用陳殊去。
陳殊安心了,過了幾天,等好得差不多了,這才去醫院瞧馮太太。
晚上醫院荷塘旁邊涼快,馮先生扶了馮太太散步,商量:“病好得差不多了,隻是流血過多,大夫說體質不大好了。隻是這個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隻能回家去慢慢養。在醫院裡住著終究沒家裡方便的,不如早些回去。”
馮太太十分同意:“現在住的病房雖然沾了李參謀的光,又大又寬敞,隻是醫院哪有家裡方便。單一個,就是洗澡也總是不方便的。”
馮先生說好:“待會回去問問莫大夫,要是可以出院了,咱們就回上海去。陳小姐把工廠的賬目交給我,我已經一個月沒管了,想來總是有點不負責任的。”
陳殊和杜均走過來:“馮太太,已經可以走這麼長的路了,氣色看起來也好多了。”
陳殊去扶馮太太,卻引了她埋怨:“說了不用來的,你的傷好了?”
陳殊忙點頭:“好了、好了。杜均拿的藥膏是極有效用的,就是上樓梯的時候,大意了。”
馮太太又把想出院的念頭,同陳殊說了。陳殊搖頭:“我說了不算,您說了也不算,大夫說了才算。待會兒問問莫大夫,他說可以就可以,他說不可以就堅決不能出院。”莫大夫是馮太太的主治大夫,是個極負責的大夫,一家人都十分信服他的。
回了病房,莫大夫果然不同意,搖頭:“最好還是再住幾天,頭部的問題,不是小問題的。馮太太,您彆著急回家去。”
在病房坐了一會兒,就見那天那幾個打秋風的馮先生親戚從外麵來,身後跟著警衛。一進來就給馮先生、馮太太跪下:“他叔、他嬸,我們都知道錯了,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們好歹親戚一場,您同這些當兵的說說,不要把我們關在牢裡了。”
馮太太心軟,開腔:“這是怎麼回事兒?”
身後的兩個警衛,開口解釋:“先生、小姐,這幾位開國大典期間擾亂治安,違反治安條例,現在要遣送回鄉下。李參謀長交代,臨走前,讓馮先生見一見,看有沒有什麼要交代的。”
大概是在牢裡關了幾天,這幾個人害怕了,隻知道一味求馮太太、馮先生。
馮先生和馮太太短時間內都不打算回鄉下去了,隻是擔心他們又要把老太太的棺材給起出來,問:“老太太的墳塋,你們可不許再打主意了?”
那兩個男人忙擺手:“不敢了,不敢了,打死我們也不敢了。昨天那位官長都說了,破壞墳塋在民國是重罪。我們不敢了,我們不敢了。”破壞墳塋?民國有這個罪嗎?就算是有罪,也是天高皇帝遠,不是殺人放火,鄉下地方,政府怎麼有精力去管?
這幾個人看起來也沒有受刑,隻是大概是嚇壞了,精神狀況不好。這些人無論遠近,好壞,總歸是馮先生的親戚,也隻能叫他們關在牢裡嚇幾天,叫他們知道收斂收斂。要再做些彆的,陳殊到底是外人,沒有馮先生、馮太太的同意,她也是不好去做的。
馮先生站起來,送了他們出去,囑咐:“回到鄉下,以後好好做人,不要再好吃懶作了。”見他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又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張五塊錢的票子:“鄉下老太太的墳塋麻煩你們照看了,這點錢拿著做路費吧!”
陳殊站在樓上,透過窗戶瞧見了,免不了搖頭,這馮太太和馮先生,倒真是一對兒。陳殊以前覺得馮太太心軟,馮先生倒要理智一些。現在看來,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好心被人欺負,半斤八兩。
陳殊心道,就是馮先生、馮太太這樣的態度,才讓那些人得寸進尺的,這樣子藕斷絲連,即便是這次進大牢,嚇著了,以後他們回過神兒來,以後隻怕是免不了麻煩。心裡打定主意,找個合適的機會,同馮太太說一說,讓他們對這些人不要心軟的。
杜均送了陳殊回酒店,晚上是照例要去外麵玩的。陳殊有心叫他回上海去,每日裡跟在項先生身邊,就算偷懶,也能學到一點東西的。發了電報給項先生,項先生卻不同意他回去,說他到底是個男人,留在南京,出了事情,也好照看一些。
杜均得了項先生的允許,愈發正大光明的留在南京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