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縱雲反駁:“沒有人關你,叫付旗跟著你,一方麵怕你有危險,一方麵怕你偷偷回上海了。你要去肯跟我去湖南,我也不用叫人看著你了。”
什麼叫‘要是我肯去湖南,也不用叫人看著我了’,喔,到現在都是我的錯了,你叫了看著人,反而是我的錯了?
陳殊站起來:“明明就是你的問題,如果你一開始就同我說清楚,而不是我快要上火車了,才把我拉下來,我會這樣生氣嗎?而且,你一走多少天,我也見不了你的人,我難道不想回上海嗎?”
李縱雲心道,再這麼話趕話下去,又非得吵起來,忙認錯:“是我的錯,我太忙了。不過就是再怎麼忙,也應該同你說一聲的,不該叫你一個人白白在酒店裡等。”
見陳殊還有話要說,李縱雲忙一氣兒說完了:“還有,你去老宅裡,本來就受了委屈,不過我實在是忙,又想著當時你在氣頭上,這才沒來見你。你放心,你不用同他們打交道的。等去了湖南,你就回上海讀書了。”
到時候,說不定,連我也見不著了,更何況他們?
這樣的態度,陳殊再同他吵架,連自己也覺得自己無理取鬨了,問他:“明天幾點的火車?要去幾天啊?”
第二天,天剛剛亮,李縱雲便來接陳殊,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陳殊不待見小五,因此他每次過來,都沒有帶著小五,這次也不例外。
做的火車,是一輛軍列,饒是起來得這麼早,卻還是有人趕來火車站送行。
陳殊坐在火車裡,見李縱雲在外麵同那群軍官寒暄,說了好一會兒,這才上來,坐在陳殊旁邊。好在這是軍列,什麼時候出發由得李縱雲的吩咐,要不然肯定趕不上火車。
李縱雲望著窗外,靜靜道:“革命軍成立之初,定下的規定,不許往來接送,外地的將領更不許插手地方政務。”說了這半句,他便住嘴了,頗有幾分悵惘。
陳殊道:“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至少,你不是這樣的。”
一個政權成立的初始,往往上通下達,紀律嚴明,當政權到達頂點之後,自然會有安享富貴的念頭滋生,就好像李自成當年進了北京城一樣。
李縱雲笑:“我不收禮,光憑著那份工資,可是個名副其實的窮當兵的。以後,還得靠你這個實業家接濟呢?”
陳殊抿嘴:“那你可不能惹我生氣,不然誰肯接濟你?”又一想,他在上海把手表從當鋪裡贖了回來,那就要不少錢,上次在酒店裡,那串綠寶石的項鏈看起來也價值不菲,不像缺錢的樣子啊?
同他一說,又問他:“你每個月多少薪水,哪裡像缺錢的樣子,難不成是你父親給你寄錢?”
每個月多少錢,李縱雲這種大少爺哪裡知道:“這個我倒真不知道,都是小五去領的。”
喚了一聲,把小五從後麵車廂叫了過來:“每個月的薪水是多少?陳小姐要知道?”
陳殊瞪他一眼,好像自己惦記著他的錢一樣,我明明是好奇好不好。小五打理雜物,這是清清楚楚的:“中將軍銜每個月一千零八十元,駐外補貼三百元,還有其餘各種各樣的津貼,加起來大概不到一千五百元的樣子。彆人送得禮,得了您的吩咐,是一概不收的。”
革命軍政府自從有個穩定的財源,便對政府人員采取高薪養廉的方式,等級越高工資也就越高,隻是效用卻不大。陳殊在上海廖公秘書處的時候,即便是最低等級也有五十塊錢。
李縱雲聽了也是吃驚:“這麼多?那豈不是還剩下不少了?”
李縱雲的錢都是小五在管,李縱雲花錢是個大漏子,小五就是個小漏子,兩個人都手鬆得很:“參謀長,您每個月都讓我寄了一半的錢往烈士家庭去,剩下的一半日常都用了,哪裡還剩下什麼錢?”
李縱雲奇了怪了:“我平時再怎麼用也用不來八百塊吧?我吃住都在軍隊裡,哪裡要花錢?”
小五苦兮兮:“參謀長,我就不是管錢的料,您就彆叫我管了。”又想起來:“上次陳小姐的手表和那串綠寶石項鏈,還是預支您的工資,才買來的呢?”
李縱雲表情很不好看,陳殊讓小五下去了,笑他:“看來,你真是個窮當兵的了!”
軍列不在中途停車,比一般的客運火車倒是要快一些,到了晚上,便到了洞庭湖了。
當地的市長,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的消息,安排了眾多政府人員到車站迎接,烏泱泱的一大群人。李縱雲皺著眉,一臉的不耐煩,問陳殊:“你去嗎?”
陳殊搖搖頭,這種誰也不認識的應酬場麵,想想就頭皮發麻:“我不去了,不是要坐船過洞庭湖嗎?我在船上等你!”
李縱雲點點頭:“好,我去去就回。叫付旗跟著你!”
不過也就是這麼說說,這些人煩人得很,直到了半夜時分,李縱雲才從酒宴上抽開身,回去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