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2 / 2)

陳殊沒有否認:“是,夢柯!”

傅秋白默念兩聲:“夢柯,夢柯,為什麼取這個筆名?夢裡爛柯的意思麼?”

到鄉翻似爛柯人,陳殊來到民國,就好像誤入深山的晉人王質一般,如入夢中。陳殊輕輕回答:“嗯,是取到鄉翻似爛柯人之意。”

傅秋白又問:“青幫為什麼找你麻煩?”

陳殊如實說了,幫了這樣的忙,沒道理瞞著人家:“固本肥皂廠,我是大股東,他想入股,我不肯,便想叫我讓步。”

固本肥皂廠,傅秋白知道,那是第一家中國人開設的肥皂廠,他瞧著陳殊,路邊的路燈明明滅滅,照在她有些蒼白的臉上。那些昏黃的路燈燈光,此刻在傅秋白眼裡,叫他想起小時候過年時的漫天煙花。

傅秋白道:“那天佩君回來說,你告訴她,群眾是盲目的!”

這這樣為了信仰流血犧牲的蘇維埃黨人麵前,陳殊自覺自己那樣的誇誇其談,實在慚愧,不過她還是點點頭:“是,我認為群眾的確是盲目的,至少現階段的中國如此。他們需要人把他們組織起來,譬如貴黨。”

傅秋白笑笑,他的笑總是很輕,不笑的時候也仿佛帶著笑一般:“是,組織是很重要的。”

到了工廠,傅秋白下車送陳殊,站定了,見陳殊頭上沾著不知從哪兒飄來的飛絮,輕輕替她摘了。

陳殊仿若受了驚,後退一步。傅秋白笑笑,他人生得極瘦,路燈把他的影子拉成長長的一條線,他開口:“陳殊,我很感謝這個晚上,叫我知道你這麼多的事情。”

陳殊再遲鈍,也知道傅秋白接下來要說什麼了,她後退兩步,拉開兩個人的距離,問:“你知道李縱雲的消息嗎?”

傅秋白錯愕:“縱雲?”

陳殊點點頭:“是,佩君同我說,你們是革命軍的‘雙星子’。我想你一定知道他的消息的。我很想知道他的消息。”

夜間起了薄薄的霧氣,彌漫在兩個人四周,傅秋白明白了,後退一步,苦笑一聲:“老天,這究竟是什麼緣分,我們兩真是天生的冤家對頭。連……連喜歡的姑娘都是同一個。”

陳殊站在那裡,臉色更蒼白了,在傅秋白看來,幾乎搖搖欲墜。他不忍心:“縱雲他馬上要去新疆了,一場苦戰。”

再多餘的,傅秋白就不能說了,他原則性極強,紀律性也極強,再沒有彆的話。

陳殊隻覺得抱歉,可是她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什麼事情都喜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再次道謝:“多謝你!”

傅秋白望著陳殊笑:“要是真謝我,就替我親手抄一份《梁祝》的譜子,可好?”

陳殊點頭:“力所能及,自當效勞!”

傅秋白不忍心見她如此局促,擺手:“你進去吧,我也要回去了。佩君隻怕還沒有睡,等我消息呢!”

傅秋白站在原處,見陳殊慢慢遠去,隻覺得陳殊每一步都踏在自己心上,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香煙,拿打火機點上,深深吸了一口:“這樣的好姑娘,做什麼叫縱雲先遇上?真是沒有道理!”

站在原處,直到把那一支煙都抽儘了,這才上了車,吩咐:“回去吧!”

陳殊回去的時候,馮先生同馮太太都不在,隻有爾雯爾雅同英子在家裡,都還沒有睡覺,守在客廳。見陳殊回來,一個個都眼淚汪汪:“陳姨,你回來了,嚇死我們了。四元著急忙慌地跑回來,說你被青幫抓去了。項先生同爸爸媽媽都出去想辦法了。”

陳殊臉色很不好,頭也發暈,估計是昨天晚上著涼了,她叫英子去通知保衛處的值班,就說自己已經回來了,沒有什麼事情,叫他們想辦法,去把項先生和馮先生、馮太太找回來。

英子見陳殊臉色很不好,白得像一張紙一樣:“小姐,您沒事兒吧?”

陳殊搖頭:“沒事兒,就說有點兒感冒,我吃顆藥,睡一覺就好了,你去吧。”

爾雯爾雅給陳殊倒了熱水,拿了藥:“陳姨,您真的沒事兒嗎?”

陳殊搖搖頭,吃了藥,便上床睡了。

隻是這一睡著,便又夢見 那個詭異的噩夢,直叫她呼吸不過來。

陳殊睜開眼睛,見床頭燈開著,馮太太坐在床邊,一臉擔憂:“做噩夢了?”

陳殊點點頭,馮太太拿了手絹替陳殊擦額頭上的汗,話同當初李縱雲如出一轍:“夢都是反的,做了噩夢,那就是要遇見好事了。”

陳殊不相信:“真的嗎?真的都是反的嗎?”陳殊閉上眼睛,緩緩道:“我夢見縱雲在戰場上受了傷,我是大夫,卻也救不了他。”

馮太太心裡早把陳殊當做親人,寬慰她:“不會的,不會的。”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