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陳殊在醫院值班,晚上是大半沒什麼人的,她歪到休息室,正要睡著。就聽見外麵小護士匆匆跑過來:“陳大夫,您家裡的電話,很急!”
陳殊忙開了門,問:“什麼事情?是誰打的電話?”家裡能出什麼急事呢?一麵往值班室跑,拿起電話:“喂,我是陳殊,家裡出什麼事情了?”
是馮先生打的電話,他道:“是李參謀長派了人來接你,他現在在機場,士兵說他隻能停留兩個小時。我告訴他們你在醫院,大概已經去接你了。”
陳殊問:“哪個機場?”
馮先生想了想:“是龍華機場……”
聽清楚這幾個字,馮先生話還沒說完,陳殊便掛了電話,換了大衣,急匆匆跑出去,吩咐護士:“我有急事,出去一趟,請你打電話叫教授來替一下我。”
護士笑,指著外麵:“陳大夫,都快天亮了,您回去歇著吧!”
陳殊出了門診樓,天色蒙蒙亮,隻是起了大霧,這時候天籟人靜,連黃包車都沒有,隻有一些急診的病人。她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就見前麵大霧裡射出兩道車燈光線,開來一輛軍車。
小五從車上下來,見陳殊已經等著了:“陳小姐,參謀長在機場,命我來接你。”說著他瞧了瞧手表:“陳小姐,飛機七點鐘就要起飛了,還有一個小時。”
陳殊什麼也沒問,上了車,吩咐:“走吧!”
車子開得飛快,這時候的龍華機場,完全是軍用飛機場,汽車開了進去,過重重關卡,這才進入了飛機跑道。
跑道儘頭停著一架飛機,一旁站著一群軍官,隨意站著,不知在商量什麼。
陳殊下了車,雖然霧色深重,隻瞧得見朦朧的身形,卻還是一眼就瞧出來李縱雲。
不同於平時的嚴肅,他一隻手插在軍裝褲子口袋裡,一隻手夾著一支煙,臉上的表情輕鬆,微微斜站著,同旁邊的軍官說著話:“依我看,去新疆比待在南京要好,軍隊就要磨礪的。”
他背對著陳殊站著,並沒有發現她,猛地吸了一口煙:“新疆是中國的領土,斷沒有割讓出去的道理。”
旁邊的康禾之瞧見,抬抬下巴:“縱雲,那是小五吧,怎麼帶了位小姐進來?是誰呀?怕不是你的舊相識吧?”
他這麼一說,都朝陳殊望過去,隻是薄霧朦朧,終究瞧不清麵容,隻曉得是個嫋嫋娜娜的姑娘。有人打趣:“新疆就一點不好,比不上南京的秦淮風月。是吧,縱雲?”
這些人大多都是軍校的同學,雖然李縱雲官階高一些,但在私底下是沒什麼上下尊卑的,胡鬨玩笑慣了。
李縱雲斂了笑,板著臉,下命令:“全體都有,立正!上飛機待命,不許下來!”
玩笑歸玩笑,軍令如山,李縱雲板起臉來,這些軍官就隻好掐了煙,上了飛機。透過飛機上的窗戶,見李縱雲朝那位姑娘飛奔而去,都道:“嘿,你們瞧,縱雲這個假正經!跑起來比誰都快!”
這可是千年的奇景,一個個都趴在窗戶玻璃上,隻差貼上去,隻可惜霧實在太大,除了兩個人影,就什麼也瞧不清了。
陳殊站著,眼睛裡蓄著淚,幾乎落出來。李縱雲手足無措,把煙扔了,拿了袖子替陳殊擦眼淚,輕聲哄她:“好了,彆哭了,我不是好好的麼?”
又問:“你怎麼來了?”
陳殊疑惑,轉頭:“不是你叫小五接我來的嗎?”
小五笑,上前遞過一個禮盒:“卑職以為,參謀長的禮物,還是親自送的好。卑職自作主張,自請處份。”
陳殊目瞪口呆:“原來不是你想見我的,是小五的主意。”
李縱雲把盒子拿過來,揮手叫小五走開,同陳殊解釋:“從南京到新疆去,路上飛機在上海龍華機場加油的,不曉得能停多久的。我怎麼不想見你呢?”
新疆?喔,報紙上說新疆要打仗了,傅秋白也說李縱雲要去新疆,要打一場惡戰的。想到這些,陳殊低沉起來,問他:“很危險嗎?去新疆很危險嗎?”
李縱雲搖頭:“我是指揮官,哪裡會有危險?”他是不想談這些,把那個禮盒打開,見裡麵是一個音樂盒。打開蓋子,立起來兩個小人兒,便隨著音樂聲轉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