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縱雲的酒量是不怕這三杯酒的,隻是待會上了酒席,免不得又要敬酒,這一天是不能推辭的,不曉得要喝多少,把陳殊遞過來的醒酒湯喝了:“祖母也來了,她身體不大好,本來是不準備來的。我吩咐下去了,你現在還不能喝酒,待會兒男賓那邊就不用去了。女眷那邊有祖母在,我吩咐把你喝的酒換成水。”
陳殊點點頭:“你也不要喝多了,我們自己的婚禮,反倒這樣受罪?有什麼不能拒絕的,彆人敬酒,你也不必全喝了,喝上兩口就行了。”
李縱雲無奈笑笑:“知道了,夫人!”
這樣的婚禮,來的人極多,陳殊認識的人卻極少,本以為隻是一個形式,可是當牧師吩咐兩個人交換戒指的時候,陳殊還是哭得一塌糊塗。
李縱雲倒是一直笑,又去替陳殊擦眼淚:“這是喜事,哭什麼?”
那些喧鬨聲,在陳殊眼中都消失不見了,隻有李縱雲一個人。
旁邊有人打趣:“新娘子都看呆了!”
不知是誰扶了陳殊回房間,陳殊一張臉全都哭花了。徐媽手忙腳亂,吩咐人把旗袍找出來,要去女眷那邊了。
陳殊有些忐忑,李縱雲的祖母她還沒有見過,前幾天剛剛從南京過來的,說是開春了,病好了些,怎麼也要過來北平。
徐媽把陳殊的發辮打散,梳成發髻,又催促:“快點把旗袍拿來!”
陳殊曉得的,這個時候聽這位經年老嬤嬤的話是沒錯的,她問:“老太太身體還好嗎?可還精神?”
徐媽笑:“娶新媳婦兒,哪能不精神?”
這個園子是極大的,叫了軟轎,抬著走了十幾分鐘,這才到了女眷宴飲的地方。
北平的女眷,無論是老派還是洋派,都是極喜歡聽戲的,因此酒席索性安排在戲樓對麵的亭子裡,擺上十幾桌也是有的。
陳殊遠遠便聽見一陣戲腔:“月色雖好,隻是四野皆是悲愁之聲,令人可慘。隻因秦王無道,以致兵戈四起,群雄逐鹿,塗炭生靈,使那些無罪黎民,遠彆爹娘,拋妻棄子,怎地叫人不恨。”
徐媽一聽就來了精神:“是梅老板的《霸王彆姬》,老太太最愛他的戲,隻可惜在南京難得聽一回!”
陳殊下了軟轎,才剛剛進月洞門,便聽得仆婦們一聲聲傳話:“三少奶奶來了,三少奶奶來了!”
陳殊帶著淺笑,中央坐的是一位老婦人,帶著五福抹額,穿著團褂,笑著從陳殊招手:“讓我瞧瞧,孫媳婦兒。”
陳殊挪步上前,儘量表現得淑女一點,照著徐媽教的方式,微微屈膝,喚了一聲:“見過祖母!”
老太太拉著陳殊的手,滿臉都是笑:“好呀,老三也總算是成家了。”
一旁不知哪位太太,上來接話:“李司令,才得高位,又得佳人,好事成雙呢!”
老太太笑:“於夫人,您吉言。”陳殊這才明白過來,這位是東北少帥蒲輕舟的夫人。
老太太一麵拉著陳殊的手,一麵給她介紹賓客:“這位是姑太太,那位是三表舅母。”
陳殊全程含~著微笑,沒介紹一個便要上前致禮。
說到熱鬨出,李縱雲那位繼母拉著一位小姐上前來:“這位是宋家的表小姐!”
這樣喜慶的日子,這位表小姐卻很不合時宜,穿了一身素色旗袍,隻是她這人臉上總是含~著笑,令人如沐春風一般,倒不是很反感:“見過三少奶奶!”
老太太把她拉過來,拍拍她的手:“宋家丫頭,多久不來瞧我這個老婆子了?你是親戚,叫什麼三少奶奶,要叫三表嫂的。”
宋清徽從諫如流,微微點頭,衝陳殊喚道:“三表嫂!”
陳殊到底是新媳婦,打了照麵便回了新房。新房周圍是個竹園,很是清幽,她披上披肩,問徐媽:“那位宋小姐是什麼人?”
徐媽有些眼神閃爍:“是一位遠親,在老太太身邊教養過幾年,因此有些來往。不過她早就嫁人了的,這次大抵是同夫家一起來的。”
陳殊‘喔’了一聲,驀地問道:“是原先同縱雲定親的那位表小姐嗎?”
徐媽瞠目,愣住了:“原來三少奶奶都曉得的,三少爺真是什麼都不瞞您的。也沒有什麼,兩家人是早已經不大來往的了。”
陳殊擺擺手,叫她下去準備熱水洗澡。這是老園子,是沒有官邸那樣的浴~室的,免不得要燒水。
陳殊拆了頭發,一頭秀發披在肩上,洗了澡,躺在床~上看來半晌書,還不見李縱雲回來。
又擔心他在席麵上被人灌酒,喚了徐媽去前麵看看:“告訴小五,不要讓他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