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殊站起來,決定結束今天晚上的談話:“去睡覺吧,很晚了!”
李縱雲握著陳殊的手:“是不是非離婚不可?你說要去香山看楓葉的,我們還沒有去過呢?”
那是去年秋天的事情了,開始說著要去,隻是後來陳殊孕期辛苦,便未能成行。
陳殊有些心酸,她道:“等小寶長大了,會說話、會走了,再帶他一起去吧!”
李縱雲放了手,踉踉蹌蹌的站起來,道:“陳殊,你真是狠心,真是狠心。”他一邊說,一邊打開門,站在門口背對著陳殊道:“好,如你所願,我明天擬一份離婚協議書送過來。”
陳殊道:“不用,我已經草擬了一份,當初的聘禮,還是父親、祖母給的房產、珠寶,我統統都不要,隻希望你把小寶留在我身邊。”
李縱雲抬頭,天邊的月亮已經很圓了,他心想,月亮是圓的,人卻是總是分離。
李縱雲道:“倘若隻我一個人,小寶給你便給你了,隻是他是李家長孫,祖母、父親是不會同意的。至於那些聘禮、房產,曉得你不在乎這些,但是我們李家沒有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拿回來的道理,你拿著吧。”
他喝得很多了,隻是此刻連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這麼清醒,腳步還是有些虛浮,他慢慢踱出小築,走得很慢很慢,想著陳殊也許會出來叫住他。可是,直到他走過貼水石橋,走過九曲回廊,也沒有聽見陳殊的聲音。
都說他的黨國乾將,領袖心腹,身居高位,手握重兵,風光無兩,李縱雲心裡笑:有什麼風光的呢?他這一生,總是失意時多,如意時少!
不過李縱雲是說話算話的,第二天一早,付旗便拿著離婚協議書交給了陳殊。
陳殊看了看,便立刻提筆簽了字。
老太太和老爺曉得兩個人有些問題,但是卻沒有想到兩個人真的要離婚。把李縱雲和陳殊都叫去了,問話。
李縱雲都一力承擔了:“是我要離婚,祖母,與清徽無關,隻是我們之間的事情。”
老太太把茶杯磕在桌子上:“荒唐,婚姻隻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嗎?”
陳殊開口:“是我要執意離婚的,祖母!”
老爺問:“什麼原因呢,你要離婚?老三說他要離婚,我是不信的,他這個人是做不出來拋棄發妻的事情,更何況,你們的婚姻也是他自己選擇的。”
李縱雲抬眼,示意陳殊住嘴。
可是事實的確是陳殊要離婚,並不能叫他擔這個虛名:“祖母,父親,的確是我要離婚。我同縱雲,有些分歧,不能勉強再在一起了。請你們原諒!”
有關政治上的分歧,自然是不能明說的,陳殊便隻能這樣草草帶過。
兩個老人家都震驚非常,老爺站起來,指著陳殊道:“你……你……我們李家有什麼地方對不住你?無論是離婚還是休妻,我們李家何曾出過這樣的事情?”
老太太短暫的震驚過後,平靜了下來,她慢慢轉著手裡的佛珠,她對陳殊是很滿意的,國外回來,又念過大學,是個讀書人,對老三又是一心一意,可是現在嘛,這個一心一意,老太太就要打個問號了。
她問:“是因為宋家那丫頭?”
陳殊搖頭:“不是,與她無關。我同縱雲,不至於這點信任也沒有的。隻是,我們的確不能勉強在一起了。”
老爺本以為是自己兒子要離婚,看到現在居然是陳殊要離婚,他道:“好,現在是民國了,是新社會了,婚姻自主,離婚自然也是自主。既然你們兩個都決定了,我們長輩沒有再乾預的道理,隻是小寶是李家長孫,是一定要留在李家的。”
陳殊這種做法,對於這個封建的大家長來說,不次於羞辱。即便是原先想著勸上兩個人幾句,在陳殊的這種表態麵前,那些勸解也就消失得蕩然無存了。
陳殊早有心理準備,一口答應了:“好!”又望向老太太:“小寶還小,一切都托付給祖母了!”
她鄭重的跪下來,給老太太磕了一個頭。
老太太已經七十多歲了,什麼事情沒經曆過呢,早年間八國洋鬼子鬨京城,後來又是什麼革命軍,她把陳殊拉起來:“好了,小寶總是你兒子,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人這一生,每個人要走的路都是不同的,多走些路也好,也好!等你哪天走累了,就回來看看小寶。我這身子還硬朗,能替你看幾年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