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縱雲隻深深望了她一眼,便拿了軍裝外套,匆匆走了。
他一走,陳殊便覺得整個公館都安靜下來,她走下樓梯,在壁爐前坐了許久。付旗下去調了護衛過來,加強安保,布置好了,回來的時候見陳殊仍舊坐著發呆。
齊嬸同陳殊不熟,隻同付旗道:“長官,菜都要涼了,還是叫夫人吃一點吧!”
付旗走上前:“夫人!”
陳殊回過神兒:“什麼事?”
付旗道:“您好歹吃一點,您放心,司令是絕不會有事的,南京哪裡司令還是能說上幾分話的。”
陳殊點點頭,坐到餐桌前,不過也不急著動筷子,反而吩咐付旗把收音機拿過來。
陳殊不大會用,調試了好久,才聽見裡麵的廣播——第一,改組南京政府,容納各黨各派,共同負責救國;第二,停止一切內戰;立即釋放上海被捕的愛國領袖;第三,釋放全國一切政治犯;第四,開放民眾愛國運動;第五,保障人民集會結社一切政治自由;第六,確實遵行孫總理遺囑;第七,立即召開救國會議。以上為東北軍司令蒲輕舟提出的七項提議。
付旗道:“夫人放心,委員長豈是那麼容易就被抓住的,我看這個蒲輕舟,簡直是在找死,冒天下之大不韙。”
陳殊不做評判,隻是廣播裡翻來覆去便隻有這麼幾條,沒有其他的內容。
桌子上的清蒸魚已經冷了,陳殊食不知味,勉強動了兩筷子,便要去休息了。
出乎陳殊的意料,這裡的臥室,竟然同當初在北平的小紅山官邸一模一樣,連書桌的擺向都相同,陳殊翻了翻,見上麵還放著幾本自己從前看的書。
打開衣櫃,當初陳殊走的時候,沒有帶走的衣服,也全部都疊得整整齊齊,放得好好的。
陳殊笑:“真是的……”
第二天,雖然付旗反對,但是陳殊還是堅持去了酒店,同項先生一道出去看了看藥廠的選址。項先生在廣播裡聽見軍變的消息,很是憂心忡忡:“要是政局不穩,我們的藥廠哪裡辦得起來。就是勉強辦起來了,政府換了做主的人,藥廠也保不住。”
不過,西安出了事,也是好處的,那位孔老先生沒有留在湖南了。
陳殊道:“不管是誰來當政,總還是要辦工業的。我們的藥廠,也不是為了哪一個政府的。您不要擔心,無論怎麼變,我們都是要去做事的。不僅要做,而且還要加緊去做,一點時間都不能耽誤。”
項先生歎氣,眉見全是憂慮:“隻好如此了,但願政局能夠早日平靜下來。”
晚上回去李公館的時候,付旗上來稟告:“夫人,徐媽送了小公子來。”
陳殊驚喜:“真的,什麼時候到的?是中午嗎?是乘飛機來的嗎?”她走進去,見客廳沙發上,小小的一團,蜷縮成一堆,蓋著一床小被子,已經睡著了。
徐媽望著陳殊直流淚:“三少奶奶,三少爺同我說,您在這兒,還叫我把小公子送過來,我還不信。沒想到,您跟三少爺真是和好了。”
陳殊笑著拍拍她的手:“噓,小寶睡著了。”
陳殊坐過去,沙發立刻陷下去一個窩,這孩子越長開,便果然越像李縱雲,閉著眼睛,眼睫毛就像細細密密的梳子一樣。陳殊坐在哪兒,靜靜瞧了半晌,徐媽湊過來,輕聲道:“三少奶奶,您出去一天了,用點飯再說吧。小公子昨天就沒睡好,今天早上又連著坐了好幾個小時的飛機,現在困了,才剛睡著沒一會兒。”
陳殊站一起,待走得遠一些,才問徐媽:“你們是什麼時候到的?我還以為,你們怎麼也得過幾天才來呢!”
徐媽給陳殊盛飯,笑:“昨天三少爺半夜回去了一趟,叫我收拾好東西,要送小公子到湖南來。我還不知道為什麼呢,小公子就聰明得很,一下就猜出來了,問三少爺,是不是三少奶奶在長沙的李公館。”
陳殊接過飯,臉上都是笑,徐媽接著講:“小公子很聰明的,學什麼一遍就會。小公子問,三少爺也就說,的確是送他來李公館。小公子便睡不著了,隻是來了並沒有見到您。還是付旗說,您隻是出去了一趟,晚上肯定是要回來的。便一直坐在沙發上等您,他年紀小,又幾乎一晚上沒睡,撐不住困,才睡過去沒一會兒。”
陳殊笑:“那天在李府門口,他跑進去了,我還以為他是怪我呢。”
徐媽搖頭:“哪裡肯怪呢,隻是小公子同三少爺真是一模一樣,脾氣也像的。”
吃過了飯,陳殊便拿了報紙坐在小寶身邊,靜靜陪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還沒見他醒過來,想著去床上睡覺才好,便要叫醒他。
可是手一碰過去,才覺得不對,陳殊見他臉色發紅,開始還以為是在壁爐前,熱的,現在才曉得是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