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空時,可以出來找我,”林拙道,“回頭我去問雲師兄要一些傳音符。”
“嗯!”棠紅重重地點點頭。
二人又閒聊了一會兒,而後,犯人們都陸陸續續地趕到了山穀。
林拙見這些行走的積分來了,眼前一亮。
她趁人群還稀疏的時候,從項鏈中取出一麵巨大的銅鏡——這鏡子的清晰度直逼現代工藝,清晰地能夠看到人臉上的毛孔,上一任主人似乎是一名自戀的女修,因為這鏡子彆的功能沒有,隻是能讓照鏡子的人變得好看。
隻要開啟了這個功能,就相當於美顏相機一般,悄咪咪地給你修飾五官,讓人照了鏡子還想照。但若是功能未開啟,就會十分殘酷地暴露出身上的所有瑕疵。
林拙找書看的時候,偶然從一堆珍寶中挖出這鏡子,頓時就想到了收割積分的辦法。
無妄山內條件艱苦,犯人們整日為了挖礦而奔波,蓬頭垢麵,個個都如同沒被林拙收拾之前的雲泊舟一般——甚至比雲泊舟還要落拓。
所以,她隻需要讓這些人都把自己收拾得乾淨整潔,就能夠收割一大筆積分。
至於如何讓這些人主動收拾嘛……
林拙招了招手,喊來棠紅,對棠紅耳語一番。
棠紅聽了她的話,點點頭,氣沉丹田,朗聲道:“排隊之人,此時可分成兩隊。我左手邊的隊伍,進入市集不收玄鐵礦。”
棠紅此話一出,人群頓時騷動了幾分,大部分的人都站在了左邊,剩下那些,有的在觀望,有的恐怕是實力強勁,根本不缺這一個玄鐵礦的門票錢。
果然,林拙聽到人群中有人喊:“怎麼有這麼好的事情?怕不是有詐吧!”
棠紅道:“並非有詐,有人替你們把玄鐵礦給出了,隻是有一個小要求。”
棠紅指了指身旁的銅鏡:“在銅鏡麵前正衣冠,衣冠整齊潔淨者,方可免除玄鐵礦。”
棠紅此話一出,不少人又退回了原來的隊伍中,有人懷疑道:“這麼簡單的要求就能免除玄鐵礦,這銅鏡當中肯定有玄機,會對身體造成損傷……”
“就是,一人一塊礦看起來少,所有人都免掉,那得三四百,能交三個月的礦呢!除了燕十三和霜娘子,哪來這麼富裕的人,還乾這麼無聊的事?”
“這也說不定,”有眼尖的人認出了林拙,“上回收礦之時,那姑娘剃人眉毛你還記得麼?在動手剃眉毛之前,她可是拿出了兩百玄鐵礦和一塊玄晶礦!能拿這麼多礦去剃眉毛的人……用這些礦來乾這事也不奇怪……”
……
人群議論紛紛,有人懷疑,有人蠢蠢欲動。
棠紅見局麵有些紛亂,又道:“三息內,所有人選定隊伍,不得改動。”
她“蹭”得一下,手中提起一把長劍,劍鋒有青光流過,劍音長嘯,銳氣十足:“三息後,若有人妄動,我不客氣。”
棠紅跟隨在沈淩霜身邊多年,無妄山內的人都知曉她的實力,她一出手,頓時所有人都噤聲。
人群在三息間完成了變幻,一大半的人都退了出去。
林拙見著這些人,也不惱,笑眯眯對左邊的隊伍道:“有誰想第一個來嗎?”
人群沉寂片刻,誰都不想當那個實驗的小白鼠。
“我!”
忽然,有一人從左邊的隊伍中走了出來。
林拙見到他那殘缺的耳朵,一眼認出了他的身份,一隻耳啊,老熟人。
劉富貴,也就是一隻耳,見到林拙望著他,心中不由得緊張了幾分。他上一次丟下老臉想要去投靠林拙沒有成功,後來見到林拙被真君庇佑,甚至不惜敢得罪天照宗的少宗主,心中悔青了腸子。
況且一個月未見她,她的修為竟又高了,兩個月升了兩階,這樣一個人,燕十三與孫大刀對她而言算的了什麼?
他就不該滿懷算計地去投靠她,若是拿出一些誠心,或許還能給她留下一個好印象。
劉富貴深吸一口氣,恭敬道:“我願排第一個。”
他相信那少女不會害他。
她若想對他動手,曾經有那麼多次機會。
可是她沒有。
這是一個值得投靠之人,劉富貴心中隱隱有種預感,若是跟在她的身邊,他的境遇,會變得和以往大不相同。
他抿了抿唇,腳步堅定地走向了銅鏡。
銅鏡上清晰地映出了他如今的樣子——邋遢、頹唐,頭發紛雜,胡茬亂冒,袖口破了一個大洞,褲腳全是泥點……
自從入獄以來,他從來沒有認真看過自己的模樣。
陡然讓他麵對這最真實的自己,他的心狠狠地顫動了一下。
他家當年在村中也是富戶,每日阿娘都會把他給收拾乾淨,說要讓他以後不要在地裡刨食,要有個讀書人的樣子。但他沒能讀成書,反倒被仙人選中,全村的小孩隻有他一人被選中,阿娘十分驕傲,拿出家中所有積蓄,給他打點了行裝。
後來他才知道,修仙之人不用凡俗的金銀,阿娘給他塞的十幾兩銀子,在這裡毫無用處。他身為全村的獨苗,也不過是個資質奇差的四靈根罷了,收他入門的,也隻是一個小宗門,大荒的五大宗門,根本看不上他這樣的苗子。
小宗門在築基長老死後很快就跨了,門派之人四散,再後來,他便走了歪路,成日跟一幫散修混在一起,以打劫落單的修士為生。某次終於踢上了一塊硬骨頭,便被送入了無妄山,磋磨到今日。
他望著鏡中的自己,忽然想起了小時候,每日都給他擦臉的阿娘。
他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