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這些人的下場墨鏡男也知道，算是公司內部流傳頗廣的傳聞，所以他才會在麵對小自己快二十歲的狛枝凪鬥麵前這麼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句話沒說對，把這個邪門的少年給惹毛了，讓自己也去“賺”一筆保險費。
因此，麵對狛枝凪鬥語氣溫和的質疑，墨鏡男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字斟句酌地回答道：“第三次綁架案的犯人，有的死了，活口落在了港口黑手黨的手裡，對於您是怎麼從這些人手中逃出來這件事，您提交的材料中還有一些……疑點。”
這真的就是吹毛求疵了，被綁架是事實就應該賠了，還管人家怎麼逃出生天……怎麼聽怎麼像是在暗示公司懷疑狛枝凪鬥和綁匪串通好了。
但墨鏡男並不希望狛枝凪鬥產生誤解，因此他連忙解釋道：“當然，我們不是在懷疑您，隻是現場被港口黑手黨封鎖了，橫濱的警方那邊也沒有資料，確認需要時間……隻要再給我們一個月的時間！我們也隻是謹慎起見，沒有彆的意思！”
沒錯，墨鏡男的目的十分卑微，他隻是代表公司，希望這位大佬放他們一馬，至少讓上半年的業績好看一點……因為那份神奇的保險合同對賠付時間也有規定，按合同處理的話，上半年業績絕對完了。
什麼？你說這是掩耳盜鈴，換到下半年，業績一樣會差，根本沒區彆？
這你就不懂了，萬一下半年狛枝凪鬥又被綁架了第四次怎麼辦！？那豈不是一整年的業績都很爛？！
這麼操作一下的話，起碼上半年的業績還行，保險這塊的負責人不光不會因此丟掉工作，在總部也能少挨一頓罵，簡直意義重大好嗎？
而且，說不定到下半年保險這塊的負責人就會被總公司調動到其他地方了，到時候這個鍋就有其他人來背，簡直美滋滋……
上司不挨罵不出事，他們下麵的人也能好過一點。
因此，這位身材魁梧，走在路上會讓行人自動避讓的墨鏡男，此刻在狛枝凪鬥對麵，誠意十足地土下座，額頭緊緊貼著地麵。
“拜托您了，請給我們一個月的時間，狛枝先生！”
“唔。”狛枝凪鬥歎氣，“倒也不必如此，請起來吧。”
“不……”
“其實我大致能猜到你這個請求是因為什麼。”
狛枝凪鬥打斷了墨鏡男的話，一臉厭煩地說道。
“雖然這筆賠款對我來說可有可無，但答應你們對我來說也沒有好處，而且要我為你們的無能買單，這話真虧你說得出口呢。”
而且輕易就答應這種事的話，恐怕會給保險公司留下什麼錯誤印象，以後麻煩還會更多，怎麼想都覺得按程序來就好。
“…………”
墨鏡男無話可說，因為狛枝凪鬥說的都是對的。
這算是被拒絕了嗎？不行，他應該再努力爭取一下，不然等回去上司問他怎麼說的，他一句句說完……
上司：“就這？”
然後他就要丟工作了。
實話說，他隱隱感覺，自己攤上這個事，是不是被同事們排擠了，簡直吃力不討好……
就在墨鏡男糾結著是直起身一邊觀察對方的表情一邊說話，還是繼續保持著充滿誠意的動作繼續說的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房間這麼安靜，狛枝凪鬥也聽到了，就說：“你先接電話吧，不用在意我。”
墨鏡男遲疑了一秒，怕是上司找他有事，就隻能聽話地坐直，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還真是上司。
墨鏡男就抱歉地看向狛枝凪鬥：“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狛枝凪鬥站起來：“我去廚房看看。”
其實沒什麼好看的，又沒燒水泡咖啡泡茶什麼的，他給客人和自己拿的都是瓶裝水，說去廚房就是給對方一個台階。
不過這房子的廚房是半開放式，就算狛枝凪鬥待在廚房，也依然能聽到客廳的墨鏡男接電話那唯唯諾諾的說話聲。
“是……是……我在那位特殊客戶這裡……對……啊？那件事的話……這，我隻找到了兩個，能被逼到去賭博還債的人我隻知道這些，有個故意殺害妻子想騙保的本來很合適，但他進監獄了……其他能找到的名單前幾次要的時候都提交上去了……還要新的？可是……什麼？我提交的兩個人裡，有個人殺了人，今天也進去了？！……是，是，我會儘力的找到新人補充……嗨！”
等了一會兒，狛枝凪鬥才回到客廳。
墨鏡男肉眼可辨地有些萎靡。
“工作辛苦了。”狛枝凪鬥說著客套話。
墨鏡男咳嗽了一聲，雖然很想讚同，但也不敢在客戶麵前說公司或上司的壞話，隻能含混地說道：“還好吧，謝謝關心。”
然而狛枝凪鬥的目的根本不是安慰他，他對剛才墨鏡男與上司交流的話題很感興趣。
“首先我要道歉，隔音效果不太好，我聽到了你說話的聲音……”狛枝凪鬥微笑著問，“所以接下來這個問題可能有些冒犯——請問，你們帝愛集團搜羅深陷絕望的人去進行一些……危險活動這個傳聞，是真的嗎？”
墨鏡男瞬間警覺：“……雖然不知道你是哪裡聽來的，但這種話一聽就是假——”
“啊，其實，我認識港口黑手黨的人。”狛枝凪說道。
墨鏡男：“…………”
“所以這個傳聞果然是真的。”狛枝凪鬥下了定論，“如果是假的，你應該先懷疑我是不是真的認識港黑的人，因為港黑不可能跟我說這種無稽之談，而不是露出這種表情。”
那是覺得港黑的人知道這個消息也不奇怪的表情。
墨鏡男很糾結：“所以真的是港黑的人告訴你的嗎？”
“……不，我隻說了我認識港黑的人而已，消息是從其他地方聽到的。”狛枝凪鬥誠實地說道，“剛才就是試探一下。”
對付這種人都不用說謊，本來如果墨鏡男沒反應的話，下一步狛枝凪鬥就準備說是港黑的人告訴他的情報來試探了。
墨鏡男無語了：“您知道這個做什麼啊？那都是無賴、社會底層以及窮鬼們為了抓住最後一絲希望才會豁出一切參加的活動……”
實質上算是黑暗世界的賭船啊，這種東西，怎麼也不應該是眼前這個少年適合碰觸的。
“——我問這個是因為我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參加一次這個活動。”
狛枝凪鬥在聽到希望這個詞的時候，眼神亮得可怕。
“充滿絕望的地方……我很想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