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牆綠柳琉璃瓦,螽斯門外。
江醒醒手捧著新織好的錦衣,緩慢地沿著宮牆行進,如若細看,會發現那呈盤中的錦衣,輕微地顫栗著。
而她低著頭,瞪著雙眼,緊盯著自己的腳上的繡花。
一步、一步、一步她走得小心,走得謹慎,仿若走鋼絲,稍有不慎便會跌落深淵,萬劫不複。
而她的身邊,一席華服的皇貴妃正與人私會。
而她私會的對象,正是那權傾朝野的東廠太監總管
現在,宮女江醒醒撞破了他們的奸情。
她呈著托盤,小心翼翼地走著自己的路,頭壓得很低,很低。
“卡!”
導演一聲令下,緊張的現場氣氛宛如被紮破的氣球,驟然鬆弛。
導演氣急敗壞地喊:“那個宮女,過來,對,說你呢!”
江醒醒踩著花盆底的鞋,挪著小碎步跑過去:“劉導,您叫我。”
導演手裡的劇本裹成了卷兒,就要敲到她的腦袋上,被她敏捷地偏頭躲開了。
“你一個路過的宮女,你哪兒來那麼多戲?”
江醒醒愣了愣:“導演,我我哪裡演得不好嗎?”
“你演得好,太好了!可是你把女主角的戲都搶了!”導演氣得吹胡子瞪眼:“就碰巧經過而已,你就好好走,搶什麼戲?”
“可是導演,宮女撞破了貴妃和太監的奸情,肯定活不成了,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害怕應該是本能反應。”
“你可以害怕,但你這也太他媽害怕了吧!”
“導演是覺得我用力過猛了嗎,我還可以再收一點。”
江醒醒那慘白的唇,立刻開始顫栗起來,漆黑的眼眸快速左右移動,宛若驚弓之鳥般,忙不迭躲閃著。
她的表情非常豐富,恐懼的情緒信手拈來,又不至於太浮誇,恰到好處。
導演卻不耐煩地打斷她:“停停停,演得這麼好,讓你去當女主角好不好哇?”
江醒醒黑眸一亮:“好哇!”
“好你個頭,領了你的盒飯,滾!”
江醒醒換了衣服卸了妝,去後勤處領了今日份的盒飯,垂頭喪氣走出影視城。
遠遠地聽見幾個宮女裝扮的群演在偷偷議論她——
“不自量力,真拿自己當女主角?”
“一有鏡頭就使勁兒賣弄,還以為自己有機會演女一號呢?”
“說實話,她的演技真的很好,隻可惜她永遠當不了主角吧。”
“是啊,臉上那麼大一塊疤痕,哪部戲會請她當女主角呢?”
“去演哈利波特還差不多吧。”
“哈哈哈哈得了吧。”
……
江醒醒拿出小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鏡中的女孩容顏嬌俏,一雙明眸杏眼,盈盈動人,膚白勝雪,可也正是因為皮膚過於白皙,導致她左額上角的一塊淺粉色疤痕格外明顯。
疤痕約莫五分硬幣的大小,呈彎月牙形狀。
若是傷在旁處還好,可偏偏傷在臉上,這就相當於破相了。
江醒醒歎息一聲,放下劉海將小月牙嚴實地遮住。正欲邁步,隻聽一聲尖銳的刹車聲,一輛黑色的轎車險些撞上她。
盒飯脫手而出,直接潑上了對麵的黑色轎車,她自己也摔了一跤。
黑色轎車的logo就在距離她半米的位置,險些閃瞎了她的眼睛——
勞斯萊斯。
隻是那logo上還掛著一片來自她盒飯裡的回鍋肉片,熱氣騰騰。
江醒醒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完了。
清潔護理費,得賠好多錢的吧!她現在連多的盒飯錢都拿不出來了啊!
這時候,勞斯萊斯的車門打開,司機是一個穿西裝的男人,他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江醒醒,問道:“你沒事吧?”
江醒醒抬起頭來,臉上滲滿了汗珠,眼睛裡也含著水花:“痛,好痛……”
司機皺眉,有些緊張:“你…哪裡痛?”
“全身都痛,可能傷到內臟了。”
江醒醒手捂著肚子,嘴角開始抽搐,臉色慘白。
“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先生,是我不好,我沒看路撞上你們,彆管我了,我自己緩緩就好。”
司機為難,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於是轉身走向車後座,緊張地說:“少爺,我…我撞到人了。”
江醒醒敏銳地感覺到,黑色車窗後麵射出來一道淩厲的目光,她竟然本能地感覺到心虛。
“裝的。”
那道嗓音有些低醇,充滿了一種穩定的厚實感,氣定神閒,宛若長年不化的堅冰。
江醒醒打了個冷顫。
她決定給自己加戲,於是一直含在眼角的那滴眼淚,極有控製地緩緩滑落,宛如被欺負的少女,無助又可憐。
司機感覺到愧疚,臉上也滲出了汗珠:“少爺,她好像很難受。”
“她在演戲。”車裡的男人輕喃了聲:“走了。”
江醒醒卸下偽裝,震驚地抬起頭,沒想到那男人居然一眼看穿了她的演技,這也太牛了吧!
她有多年話劇舞台劇經驗,自認絕對是實力演技派。
這時車窗緩緩下移了幾厘米,正好可以看見車裡那男人的眼睛。
那雙黑眸裡蘊藏著某種清冷之色,讓人想到荒原裡獨行的孤狼。
“手上的傷上點藥,彆留疤。”他語調平淡,仿佛是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