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以後, 江醒醒在攝影棚拍攝,工作人員進來告訴她, 外麵有人在找她, 自稱是她的親戚。
一開始, 江醒醒以為是江致過來了。然而當她走出攝影棚, 卻發現外麵站著的中年男女,她並不認識。
這對中年男女約莫四五十歲, 看上去很是滄桑, 男人左腿裝的是義肢, 杵著拐杖, 皮膚很黑, 是那種長年勞作才會顯出來的黝黑。
而女人剪著短發,嘴唇很薄,麵色泛黃, 看上去就是那種很厲害很潑辣的角色。
他們兩人站在攝影棚門邊,東張西望,透著一股賊眉鼠眼的氣質。
江醒醒走過去, 問道:“你們找我嗎?”
她一開口, 那女人便轉過頭來, 黑乎乎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盯著她,看了半晌, 突然朝她撲過來:“我的小莉啊!嬸嬸總算找到你了!你這些年都去哪裡了啊, 找得你叔叔嬸嬸好苦啊!”
江醒醒瞪大眼睛,愣住:“那個我不認識你們啊, 你們會不會認錯人了?”
“不會錯,你就是小莉,秦小莉,是我們失蹤這麼多年的侄女啊!你七歲還是八歲的時候走丟了,我們找你找了好多年啊。”
女人號啕大哭,而身邊男人摸著腦袋說:“是五六歲吧,過去這麼多年了,你那個不成器的老爹死了以後,我們就再也沒見過你了。”
江醒醒的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了起來:“你們認識我是我的叔叔和嬸嬸?我叫秦小莉?”
“是啊,你叫秦小莉,是我們失蹤了這麼多年的親侄女啊!要不是看了你的電視,你叔認出了你,我們這一家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團聚呢!”女人說道:“我是你親嬸子,我叫唐梅芬,他是你親叔,秦造林。”
“你們確定嗎?”
江醒醒腦子空了,愣愣地問:“確定我就是你們的侄女?”
“我打聽過了,你是孤兒,小時候被人家收養的,肯定就是我們的侄女,沒錯了!”
這個自稱“嬸子”的女人歡天喜地說:“真是好啊!我侄女兒出息了,都是大明星了,我們這一家人生活也都沾沾大侄女的光,連樂樂小升初的問題不用愁了!”
她想要過來拉住江醒醒,江醒醒本能地往後退了退,不喜歡被人這樣親昵地觸碰,雖然對方自稱是她的叔叔和嬸嬸。
“你們有向警方報備嗎,有什麼能證明你們或者我的身份呢,我的父母又在哪裡?”
嬸嬸唐梅芬是個人精,見江醒醒好像有點不想認他們,於是立刻冷了臉,說道:“你爸不成器,早年做壞事兒,遭報應死了,你媽也跟人跑了,你也丟了,我們可是尋了你好多年呢,花了不少錢,但還是尋不到,大侄女,你不能不認賬啊,現在你發達了,不能不講親情,不認你的親叔叔和嬸嬸,咱們家都指望著你呢!”
“所以我爸媽都不在了,沒有人證明我的身份對嗎?”
“咋沒人啊,這不是還有你叔叔嬸嬸嗎!”自稱叔叔的秦造林急了,對江醒醒說:“你就把你叔叔嬸嬸當成親媽親爸一樣伺候,我們都是你的親人!”
江醒醒是真的很困惑,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找自己的親生父母,雖然有時候心裡也會好奇,但是她早已經接受了父母不要她這個事實,覺得就算找到了也是徒增煩惱,不如以後就好好孝敬養她的江奶奶,而江致就是她親哥。
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對叔叔嬸嬸,這讓她無論如何,都難以接受。
“首先,不管你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這件事都要向警方或者什麼彆的機構報備然後進一步的確認,不能你們說是,我就相信。我們一起去派出所查證,必要的話,可以做DNA檢測,你們看,這樣可以嗎?”
嬸子唐梅芬一聽江醒醒說要報警,哭天搶地連聲喊道:“為了找到我的大侄女,嬸嬸頭發都熬白了,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大侄女卻不認我們,這就算了,還要報警,沒有天理嘞!這個世道,人心都壞透了,大侄女發達了就不認窮親戚嘞!”
秦造林凶巴巴地威脅江醒醒:“我們就是你的叔叔嬸嬸,用不著什麼DNA鑒定,你那不成器的老爹都死了這麼多年了,你媽也跟人跑了,還鑒定個毛球!你可甭想賴賬我告訴你!你既然是我們的親侄女,就要給我們養老送終!”
周圍人被這邊的動靜引了過來,江醒醒麵子上實在擱不下,隻好請保安把他們給轟了出去。
而這對夫妻還在外麵叫囂謾罵著,厲害得不行了。
江醒醒這一整天情緒都不在狀態,如果這種達不成目的便哭爹罵娘的家夥真的是她的親戚,如果自己的父母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糟糕她寧可不要。
江醒醒其實想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可能是普通人,平平凡凡的工薪家庭或者工農家庭,因為不堪生活重負所以不要她,這些她都可以接受,她無法選擇自己出生的命運,但是可以選擇將來的人生。
既然選擇了拋棄她,她現在也不會想要把他們認回來。
江醒醒雖說不是睚眥必報,但是早些年吃的苦讓她明白,你對所有人善良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
那天下午的一場馬上戲,江醒醒因為腦子裡一直惦記著叔叔嬸嬸的事,竟不小心從馬上摔了下來。
當時可真是嚇壞了劇組的一幫人,不過幸而她騎的是一匹小馬,因此傷勢不算嚴重,沒有骨折,膝蓋磨破了皮,後腦勺也摔了一下。
幸而沒有流血,輕微有些腦震蕩。
沈初言離她最近,當時一個箭步衝過去,將她抱了起來,紅著眼睛大吼著,叫人打120叫救護車。
那模樣倒真的像是要吃人了似的,還從來沒有見過沈初言這般失態呢。
這些話都是後來劇組的成員來看望江醒醒的時候,告訴她的。
商戒在得知她從馬上摔下來的時候,正在開會。
臨川匆匆進屋打斷會議,附耳低聲告訴了商戒這件事,商戒什麼都顧不得,連一句交待都沒有,倉皇地跑出了會議室。
來到醫院,他像是瘋了一般,連電梯都等不及等了,一口氣沒停衝上了十三樓。
江醒醒坐在傷口處理室的病床上,醫生正在給她血淋淋的膝蓋上藥。
商戒刹住腳步,頓了幾秒平複心緒,冷著臉走進去,襯衣緊束的胸膛因為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嘴唇也變得很是蒼白。
劇組陪同的工作人員見狀,都嚇得不行了,生怕這位大佬一氣之下,把整部劇叫停那就完蛋了。
江醒醒見著他走進來,細細地喊了聲:“你來啦。”
商戒走到她身邊,想抱她又怕把她給抱壞了,連聲音都變得沙啞,緊張地問:“哪裡疼,都告訴我。”
好像告訴他以後就不疼似的。
江醒醒指了指膝蓋:“沒彆的傷,就膝蓋破了一塊皮而已。”
“不是說腦震蕩?”
“當時暈了一下,現在完全沒問題了。”江醒醒拉拉他的拇指:“你彆擔心了,我真沒事。”
醫生給江醒醒包紮了膝蓋以後,又叮囑道:“先不要出院,觀察兩天吧,畢竟腦震蕩可大可小。”
江醒醒本要推辭,商戒卻說:“兩天不行,住院一周,安排特護病房。”
江醒醒:
真夠強硬的。
她無可奈何地看著商戒去辦理住院手續,回頭安慰劇組的工作人員:“我沒事了,你麼不用擔心,小傷而已。”
“醒醒姐你好好休息,配合醫生仔細檢查。”
“我知道的。”她對他們眨眨眼睛:“回去跟導演說,我幾天便回去。”
“可不敢耽誤,您乖乖在醫院看病吧,千萬不要出岔子。”
江醒醒趕在商戒回來之前,送走了劇組的工作人員,否則他們肯定免不了商戒的一通責問。
果不其然,商戒辦理完住院手續回來,發現並非隻有她一個人,問道:“劇組的人呢?”
“走了呀。”
“你就讓他們走了?”
“對呀,我又沒什麼大問題,人家還有工作呢,哎呀,你彆這麼緊張,真沒事兒。”
商戒將病房門掩住,回身捧著她的臉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滿眼柔情,手又撫到了她身體各處:“確定都沒有問題?”
“你趁機揩油吧。”江醒醒推開他:“除了腿傷,我真沒大礙。”
“沒跟你開玩笑,那是馬,你以為就摔個跟頭這樣簡單?”
“好啦,不幸中的萬幸,隻是破了皮,幾天就恢複了。”她捏住了他的嘴:“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答應我,不要小題大做,好嗎,也彆怪任何人,是我自己不小心,大家都不想的。”
商戒隻能悶悶地“嗯”了聲,卻又質疑道:“之前帶你去馬術場練了好幾天,劇組也有專業的師傅教你,怎麼還會摔下馬?”
江醒醒微微一頓,說道:“就不小心走神了。”
“在想什麼?”
她的手攥住了床單,沉吟片刻,抬頭笑道:“在想今天晚上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