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憐巴巴地撐著發出吱吱怪響的車門。
在司機絕望的目光裡,車門被撐開到大大的。
可小姑娘小小的雪白的臉上,全隻是委屈和困惑。
為什麼拒絕她?
這公交車,邪祟上得,僵屍就上不得?
物種歧視?
委屈!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公交車。
單處:……
他忍笑,和微微皺眉的傅天澤打了一個招呼,自己就跟著安甜一起上了車。
傅天澤看著這輛破破爛爛,昏黃的燈光閃爍不停的陳舊公交車,看似平靜,心裡其實詫異了一下。
這不就是差點坑了他弟的那輛公交車麼。
沒想到竟然又撞上。
而且這一次,安甜竟然是和警局的單處一起過來。
難道是準備查處這無證營業的黑公交。
他沉吟了一下,雖然心裡略有些好奇,不過就在這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
“你在哪裡?”看見小姑娘和單處已經上了公交車,可那公交車竟然半開著門沒有立刻啟動離開,傅天澤接通了手裡的電話,站在車站旁冷冷地說道,“卓月,你爸媽現在到處找你。立刻回家,你彆惹我生氣。”
十二點了還不回家,誰能高興?
他的聲音冷冷的,就像是在命令,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一個女孩子輕快的聲音,哼了一聲,卻不敢拒絕他說道,“我知道了!”
“不許去跟你那群朋友去什麼廢棄學校,聽到沒有!老實點!”傅簡那麼可怕的事才剛過去,就還有熊孩子不知道教訓,往聽起來就不可靠的地方鑽。
傅總心累。
“沒有沒有。我現在在路上,準備去葉子家裡去住。哥,彆擔心我,我不去亂七八糟的地方。你工作這麼忙,彆操心我,好好休息。”
女孩子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她這麼保證,傅天澤才放下電話。
心裡壓著的家人的事解決了,他才有心情好好端詳眼前的詭異的車子。
看了幾眼這輛年久失修,鏽跡斑斑,看著都辣眼睛的破公交車,傅總第一次感受到……鬼界是不是也挺窮的?
要不然,這車都在報廢的邊緣,竟然都不換一輛的麼?
至少得換個油氣結合,帶空調,車明窗淨的那種才符合邪祟們的身份吧?
不過反正家裡的事已經不需要擔心,他想到傅簡那件事,還是覺得應該把這公交車好好地了解一下,免得後續還有邪祟纏上傅簡。
讓家裡的司機先開車回去,他就上了公交車。
車子一直沒有啟動。
安甜和單處都現在駕駛位旁,似乎在和司機溝通感情。
傅總上了車就撞上他倆,約過單處的肩膀,就看見駕駛位上,臉色慘白僵硬的司機擰著脖子,正靜靜地看著安甜。
不知道怎麼,擅長察言觀色的傅總在司機的臉上看到了委屈。
就……帶活人上車也就算了。
竟然還帶天師上車。
超過分的。
司機大哥烏漆麻黑的眼睛裡是這個意思。
“那個什麼大哥,我就是問問這車的營業情況。上次您開走得太快了。我總不好去追你是不是?萬一撞壞車子就不好了。”小姑娘用天真善良的目光說著危險的話。
她站在駕駛位的邊上,對用一雙陰冷的眼睛看著自己的司機大哥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要在這裡上大學,還得麻煩你很多,以後請多指教。”
這年頭兒,上車不花錢的良心公交車大概也就眼前這一份了,安甜,珍惜!
她乖乖地想跟司機大哥關係好一點,以後常來常往,都顧不上自己社恐了。
司機更沉默了。
他的一雙破爛的慘白的手死死地握緊方向盤,仿佛陷入了思考。
就……活人的大學得念幾年來著?
“本科四年!”安甜一邊說,一邊好奇地探頭看車廂裡的乘客。
在她和司機說話的時候,車廂裡幾個稀奇古怪的人形垂著頭安靜地坐在位置裡,一點都沒有遇到了天師之後要狂暴的一擁而上王八拳,更沒有譴責不講究的新乘客霸占司機不讓開車,浪費大家寶貴時間。
體貼,寬容,理解。
直到發現安甜的目光流連在他們的身上,人影們垂下的頭埋得更深了,就在這時候,小姑娘僵硬的,不那麼圓滑的聲音不好意思地響起,“這不是上次那女鬼的血麼……不好意思,忘了擦,沒給大家造成困擾吧?”
後車門的霧蒙蒙本來就臟,看不清楚外界的玻璃上,大片的已經乾涸的迸濺狀黑色血跡在那裡,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不安的氣息。
訴說著一隻女鬼鬼生留下的最後慘狀。
安甜覺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
畢竟弄臟了大家的公交車,是得表現得抱歉點。
公交車是公共的,大家都應該愛護,保持車內整潔,做文明邪祟。
要不然,下次不讓自己上車了怎麼辦?
司機繼續沉默。
片刻,在難耐的寂靜和安甜不好意思的笑容裡,垂著頭的人影紛紛站起來,一個接一個地排隊走下了車。
走過後車門大片的血跡的時候,人影們的僵硬的腳步迅速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