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一過,年節的氛圍愈發濃厚。
沈家村老老少少臉上都洋溢著笑臉,家家戶戶都為過年忙活著,男人們去鎮上買年貨,女人們在家縫縫補補掃地洗衣,做完家務後袖子一挽,又跑進灶房開始忙活起來,肉香味兒飄滿了整個院子,饞得孩子們眼巴巴地流口水,數著手指頭等過年。
沈鈺則背上小竹簍,裡頭放了一塊兩斤多的五花肉,十個雞蛋,外加六塊豆腐。
這是給陳秀才的節禮,按照規矩,端午中秋過年,還有孔子誕辰夫子壽辰這幾個大日子,學生都得給夫子送禮。
這就是所謂的三節兩壽。
按照蓮池鎮這邊的規矩,年前還要去親戚家送禮,叫辭年。往年沈瑾他們就是打著辭年的旗號去給陳秀才送節禮,免得學生太多又不統一時間去陳秀才家拜年,光是準備吃食就能讓師母累得夠嗆。
沈鈺見天氣不錯,難得出了點太陽,便同沈瑾商量著趁天氣好先把節禮送過去。免得碰上下雪天,路上再遭罪。
錢翠花聽了這話就麻溜地挑出了最肥瘦得當的那塊肉放進沈鈺的背簍裡,白嫩嫩的肥肉看著就讓人眼饞。這會兒不比後世,肥肉能煉豬油,還能吃豬油渣,比瘦肉受歡迎得多。
沈瑾過來時,沈鈺剛好背上背簍,二人並肩而行,話題一直在最近家裡做的好吃的上麵打轉。
到了村口又碰上了何寡婦,懷裡正抱著前幾天給沈鈺送堅果的小團子。
小團子看到沈鈺很興奮,老遠就扯著嗓子叫哥哥。
沈瑾很是稀奇:“你什麼時候跟狗子玩到一塊兒去了?”
沈鈺已經不想吐槽村裡人給孩子取小名的水平,隨口道:“上回正巧碰上了,這孩子也不認生,抱著我的腿就叫哥,沒想到現在還記得我。”
沈瑾失笑:“這是真把你當親哥了?”
“這麼大點的孩子,誰知道他在想什麼?”沈鈺淡淡開口,經過何寡婦身邊時,卻還是猶豫了一下,同何寡婦打了聲招呼,看著還在甜甜叫哥哥的小家夥,將出門前錢翠花給的一小塊飴糖塞進了小家夥的嘴裡。
狗子嘴裡塞著糖,小倉鼠似的看著沈鈺,那模樣很是可愛,一旁的沈瑾沒忍住,伸手捏了一把小家夥的臉,覺著手感不錯,順手又揉了一把。
沈鈺見小家夥臉上都被沈瑾揉出了紅印子,不由皺眉,輕輕拍掉沈瑾的手,招呼了一聲何寡婦:“嬸子,我們還得去夫子那兒,就不陪你說話了。”
何寡婦連忙點頭:“你們快去,我不耽擱你們。”
狗子卻舍不得那個會給他東西吃的哥哥,趴在何寡婦懷裡看著沈鈺,直到再也看不見沈鈺的身影才收回眼神,專心致誌地啃著沈鈺剛剛送給他的糖。
何寡婦摟著兒子,溫柔問他:“狗子長大後也像鈺堂哥一樣,去陳秀才那裡念書好不好?”
狗子年紀小,還不知道念書是什麼,不過孩童的直覺讓他判斷出這一定是件好事,便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好!”
“那你也要像你鈺堂哥一樣勤奮刻苦,這樣以後才會有大出息。”
狗子覺得鈺堂哥是個好人,聽他娘這麼說,登時又點了點頭,鸚鵡學舌似的重複了一句:“認真念書,以後有大出息!”
何寡婦便露了笑臉,覺著自己兒子機靈程度並不亞於沈鈺,若是日後能送他去念書,想來也能有出息。
這麼想著,何寡婦心頭不由火熱,隻覺得未來的日子都有了盼頭。
沈鈺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小團子的奮鬥目標,這會兒正聽沈瑾回憶這些天都吃了些什麼好吃的。兩人邊走邊聊,很快就到了陳秀才家。
陳秀才一家同樣在為過年忙碌著,沈鈺他們來時,陳恪正拿著竹掃帚打掃院子,陳秀才也穿著舊衣服,拿著長把的掃把清理著屋簷下的蜘蛛網和黑灰。
見二人到來,略微有點狼狽的陳秀才輕笑著同他們打了聲招呼,讓陳恪先招待他們,自己轉身便進了屋內換衣裳去了。那背影,怎麼看都有一絲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瑾忍著笑,跟在陳恪身後進了屋。陳恪招待客人已經做慣了,熟練地給倆師弟倒了杯水,又關心了一遍他們的課業問題。
沈鈺一一答了,沈瑾卻很是頭疼,覺得這師兄還真不愧是夫子的親兒子,張嘴閉嘴都是聖人之言,簡直不讓人過個清淨年。
好在陳秀才很快便出來了,沈瑾剛鬆口氣,卻沒想到陳秀才竟然比往年更加喪心病狂,竟然還要考校他的功課!
沈鈺看著沈瑾蔫頭耷腦的樣兒就覺得好笑,這家夥天分也不差,這段時間雖然在家瘋玩,也沒耽誤看書練字兒。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怕陳秀才,聽到要考他就沒了精神。
心理素質這麼差,還是要多練練啊。
沈鈺在一旁看著,覺得自己有必要多提醒陳秀才,時不時就給沈瑾來個突擊檢查。崩潰療法走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