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太傅同樣也在打量沈鈺,神情略微有點恍惚。這時候,他似乎穿過了層層時光,仿若看到了當年的傅卿珩。
不是同樣十八歲中解元,十九歲連中會元和狀元的傅卿珩,而是在翰林院曆練三年,鋒芒內斂的傅卿珩。
認真來說,沈鈺和傅卿珩的氣質類似,都是如日光般耀眼的人物。隻是十九歲的傅卿珩烈如夏日炎陽,光芒太盛,讓人近看一眼都有被烤焦的危險。而沈鈺則溫如冬日暖陽,溫和得恰到好處,不近不遠,正是最能讓人放下心防的距離。
兩相比較,陸太傅不由感慨萬千,單論同齡階段,大楚朝開國以來最驚才絕豔的人物竟然還略輸了沈鈺一籌!這個沈鈺,當真了不得,果然,自己的決定沒錯!
陸尚書的注意力就沒從沈鈺身上離開,以嶽父審視女婿的眼光挑剔地看著沈鈺的一言一行,結果發現,到目前為止,這家夥委實不差,站在陸意之旁邊都沒被壓下半點光芒。
舉止沒得挑,才華更不用說,剩下的自然便是挑人品。陸尚書正要開口,就被陸太傅暗中拍了一巴掌,隻能憋屈地閉了嘴。
沈鈺暗自奇怪,就見陸太傅笑眯眯地問自己:“來京許久,不知你可還待得慣?”
這是來嘮家常的節奏?沈鈺一時間摸不準陸太傅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謹慎答道:“京城乃天子腳下,非是一般府城可比。能見識一番京城的繁華盛況,是晚輩之幸。”
陸太傅笑著點頭,又仔細關心了一回的沈鈺衣食住行之事,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簡直讓沈鈺有種麵對錢翠花和李巧兒的錯覺。
等等!這發展不太對啊!
沈鈺反應再遲鈍也覺出幾分不對來了,忍不住微微抬頭,眼神不斷在陸家祖孫三人身上滑過,在看清楚他們眼中的審視之色後,沈鈺忍不住驚訝地瞪大了眼: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吧?
也不怪沈鈺沒想起這茬來,實在是太傅府門第太高,陸太傅雖然已經致仕,但身上的太傅虛職還在,妥妥的正一品大官。邊上的陸衍,禮部尚書,閣老之一,正兒八經的一品大員。
沈鈺自己呢?現在也就是個會元,連個九品官的頭銜都沒有呢!當然,他要是在四月份的殿試中成功再中狀元,就能得到一個翰林院修撰之職,從六品,對比一門雙一品,還不算其他在朝為官之人的陸家,委實不夠看。
看到沈鈺眼中的疑惑,陸太傅也不再繞圈子,直接開口問沈鈺:“不知令尊可曾為你定下過親事?”
沈鈺搖頭:“晚生一心苦讀,並未考慮娶妻之事,就此耽擱了。”
“那老夫厚臉為你說一樁親如何?”陸太傅捋須一笑,看向沈鈺的眼神更為溫和,“你看,老夫的孫女,可否能配你這個未來的狀元郎?”
沈鈺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答,就見陸意之瞥了他一眼,輕飄飄道:“我那妹子你也見過,人品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不是我自誇,京裡頭能與她比肩的大家閨秀也沒幾個,絕對不會辱沒了你。”
竟然是那位陸七姑娘?沈鈺不由一怔。
穿過來後,沈鈺根本沒和任何一位姑娘家單獨說過話。陸蕪那次完全是意外,還是在侍衛婢女們的圍觀下搭的話,勉強算是沈鈺最了解的一個姑娘家了。
其實給沈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子也不多,一個是丹平縣主,囂張跋扈到了極致,另一個就是陸蕪,聰明心善,溫柔可人,簡直就是男性們夢中的妻子人選。沈鈺不期然又想到了那本被自己帶回去的《菀菀傳》上的犀利批注,更覺得這位陸七姑娘是個妙人,至少,能和自己有共同語言。
沈鈺很清楚,自己這輩子不可能不娶妻。這種情況下,碰上陸蕪這個聰明又有趣的姑娘,陸家家風又正,沈鈺心裡也沒個白月光朱砂痣啥的,點頭豈不是件順理成章的事?
沈鈺心思電轉,內心已經同意了,卻還是有所顧慮,決定將話徹底說開。兩家家世相差太大,不同的成長環境對人的三觀形成有不一樣的效果,即便沈鈺能和陸蕪相處融洽,那錢翠花他們呢?
要知道,沈鈺可是沈家獨苗,不可能不與長輩同住。
而不同的生活習慣,對陸蕪來說,就是一個新的挑戰。
沈鈺不是什麼大好人,卻也不想為了眼前的好處讓人家姑娘受委屈。索性直接把話挑明,說清楚其中的困難,自己當然不會袖手旁觀,但婚姻是兩家的事,磨合期間不管到底是哪方,都難免會受委屈。
陸家若是了解一切後還樂意嫁女,沈鈺自然一百個樂意。
陸蕪確實優秀,娶這麼一個不管是外貌還是智商都達到女神級彆的姑娘,沈鈺明顯不虧。
之所以要提前說清楚,是為了避免日後的小摩擦,畢竟,婚姻是結兩姓之好,一個沒弄好結仇了,那可不太妙。沈鈺上輩子可沒少見恩愛情侶婚後翻臉成深仇大恨的怨偶。
這麼想著,沈鈺抬頭看向陸太傅,極為認真道:“太傅願意將府上姑娘許配給晚生,是晚生的福分。隻是……”
“什麼隻是?”沈鈺話還沒說完就被陸意之打斷,這話頭怎麼越來越不太對了呢,陸意之偏頭看著沈鈺,“沈兄還有何顧慮?”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