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鄉試和會試來, 殿試就要輕鬆多了。至少不用再待在一個小房間裡九天不能出門,簡直在挑戰大夥的忍受極限。
更何況, 殿試時間在四月, 氣溫已經回暖, 不冷不熱, 正是最好度日的時節,不至於像會試之時, 冷得手腳冰涼,提筆寫字時,筆尖都在抖, 生怕一不留神就汙了試卷。
但也有考驗人的地方:監考官來頭太大, 帝王親臨, 還有一批一品大佬隨行, 心理素質不行的考生怕是看到這幫人就會激動得連自己要寫什麼都忘了。
沈鈺也有點緊張, 好在他是那種越緊張越能穩得住的人,上輩子也見過幾個出現在某新聞裡的大佬,還不至於失去理智。
相反, 沈鈺是越激動越興奮, 幾乎達到了會試時透支精神力的那個狀態。
感受到自己精神上的變化,沈鈺內心又是一穩。這個狀態, 自己估摸著能發揮出會試時的水準, 狀元穩了。
放鬆下來後,沈鈺渾身的氣質更為淡定,在一眾大氣都不敢喘的考生, 顯得格外突出。
當然,表現的沉穩大氣的人也不止沈鈺一個,不過有顏值這個外掛在,在場三百名考生中,還真就是沈鈺和陸意之最耀眼。
元嘉帝不用特意去看就見到了沈鈺的模樣,忍不住偏頭,含笑看了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傅卿珩一眼。
蕭永安還真沒說錯,這兩人,還真就跟師徒一般,舉手投足都帶著幾分相似的優雅灑脫之態。眉眼間亦是如出一轍的凡事儘在掌控中的沉穩淡然。
沈鈺感覺到好幾道審視的目光停駐在自己身上,嘴角的笑意略微深了一點,隻作不覺,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定。
保和殿極大,三百個貢士分為十五列二十行剛好站整齊,看上去很是肅穆,幾乎讓人感到一股細微的,類似軍隊列陣的殺伐之氣。
沈鈺心說其實也沒差,這就是看不見硝煙的戰場,贏了的起點更高,未來甚至有登閣拜相的機會,輸了的雖然也能有個功名,到底競爭力不如彆人。就跟後世的大學畢業生一樣,同樣是本科,985和三本還是有巨大鴻溝的。
沈鈺的位置極巧,正是第八列第一個,第一排的正中間。站在這個位置其實壓力極大,眼神略微往上一抬就能看到帝王明黃色的龍袍衣角,要不是沈鈺心理素質一向過硬,這會兒都得嚇得手抖。
這可是掌控著所有人生殺大權的帝王啊。不僅如此,旁邊還有一堆閣老,整個大楚朝最有權勢的人全都湊齊了,沈鈺都覺得殿內考生們的呼吸聲,都要比剛進場時粗重了不少。沈鈺收回目光,不經意地四下一看,就見隔壁兩位兄台衣角不斷顫動,顯然是在腳抖。
沈鈺頓時默然。
陸意之的位置在沈鈺左邊的左邊,同樣也是第一排,也有直麵帝王審視的壓力。沈鈺終於確定,這位置的安排,顯然是有人有意在考驗他們。
這人是誰,自是不言而喻。
想明白這一點後,沈鈺眼中的笑意更深。被審視,就意味著自己已經入了他們的眼,如果表現得好,前程自然不差。
這麼想著,沈鈺愈發從容,又有身邊兩個兩股戰戰的考生做對比,簡直不要太優秀。
殿試隻考策論,一天考完。題量比鄉試會試少得多,沈鈺卻不敢掉以輕心。
這難度水平,把鄉試和會試捆在一起也趕不上這次的殿試。
不怪沈鈺鬱悶,這回的題目,涉及到了具體的朝政。沈鈺再有天分,畢竟沒真正在官場混過,某些暗處的規則,若不是有陸太傅的加強培訓,沈鈺都覺得自己今天怕是要遭。
殿試試題乃是皇帝親自出的,元嘉帝出題還真公平,見會試題偏向了沈鈺這等寒門子,殿試題便略微偏向了陸意之這些官宦子弟,任誰都挑不出大毛病來。
時間還長,沈鈺也不急著動筆,按照陸太傅教過的,多琢磨了幾回題目的深意再嘗試破題,腦海中浮現出無數陸太傅不經意間透露出的為官之道。思忖良久,沈鈺終於有了頭緒,開始動筆。
奈何有人偏生想給他添點難度。
沈鈺動筆沒多久,上頭那抹明黃色的身影也動了。元嘉帝踱著步來到沈鈺身邊,低頭看著沈鈺的考卷。
沈鈺還沒怎麼著呢,旁邊那位仁兄直接被嚇得手一抖,啪嘰一聲在考卷上留下好大一個墨點,立即慘白了臉。
動靜有點大,元嘉帝忍不住轉頭看了那位考生一眼,就看到了考卷上那一塊墨漬,也沉默了一瞬。而後,元嘉帝繼續看向沈鈺,想從他臉上看出點緊張來。
沈鈺八風不動,低眉斂目,該寫字寫字,該蘸墨蘸墨,仿佛元嘉帝根本不存在似的,淡定得讓人難以置信。
元嘉帝倒來了幾分興趣,見沈鈺已經小半張紙,索性直接伸手拿過了沈鈺的考卷,仔細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