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青州的沈鈺並不知道張清又給他拉了一大波仇恨,並且,因為這事,傅卿珩一派和夏濯又吵了許多天。
張清覺得沈鈺救災有功,必須重賞,這般有能耐的人才,必須提拔到京城來才好。
然而夏濯一方好不容易才把沈鈺擠兌出京城,哪能這麼輕易又讓他回來,他們不要麵子的?
於是雙方又掐了個天昏地暗,倒是新帝,這次的屁股總算沒那麼歪,疲倦地打了個圓場:“官員三年一任期,沈鈺在青州已經待了將近兩年,也沒必要特地把他擢升進京,等他三年任期期滿,以他的功績,進京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嗎?”
張清一喜,皇帝這是鬆了口,準備讓沈鈺進京了?張清也算是看著沈鈺成長起來的,因著沈鈺人品端方雅正,又三番五次為戶部摟銀子,張清對沈鈺的感情十分濃厚,早先沈鈺自請去青州,張清還怪自責的,要不是他們這幫老家夥沒本事護不住人,哪能讓敵方把孩子給逼到青州那個凶險之地去?這會兒見皇帝的態度終於動搖,張清哪有不高興之理?
張清嘚瑟了,夏濯自然就高興不到哪兒去。散朝後,夏濯便對新帝進言道:“陛下,沈鈺若是進京,傅首輔又得一助力,陛下想要掌控朝堂,就更難了啊!”
新帝眉間透出一抹倦意,揮手歎道:“朕累了。”
聽出新帝話中的妥協之意,夏濯不由急了:“陛下!您好不容易登上皇位,難不成就甘心這麼受人掣肘嗎?”
“不然呢?”新帝平靜地看著夏濯,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冷厲,“即便撤了傅卿珩,不是還有你嗎?”
夏濯瞬間冒出一身冷汗,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趕緊求饒,痛哭流涕:“陛下,臣一片忠心,蒼天可鑒……”
新帝卻不願再聽他的推脫之詞,招術用多了,自然也就不管用了,新帝隻覺得可笑:“當初你說你對朕忠心耿耿,卻巧舌如簧哄騙朕,說你的長子無辜,是那秀才之女貪慕虛榮故意勾引你兒子,又說這是傅首輔一係的陰謀。朕信了,結果呢?事實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你真覺得能瞞朕一輩子嗎?”
夏濯雙股戰戰,不由癱軟在地。新帝卻是個優柔寡斷的性子,他這一輩子,做過的最有決斷的事,就是當初聽了齊王的提議,聯合齊王用不光彩的方式奪了皇位。這事兒還基本是齊王出力,他就撿了個漏。然而不是坐在皇位上就能當好這個皇帝的,朝中多數官員對他也隻是表麵恭敬,之所以兢兢業業處理政務,並非為他賣命,而是為天下百姓解憂。
齊王當初找上新帝,是因為他這性子好控製,一個夏濯就能將他忽悠過去。可是相對應的,新帝對夏濯念及舊情,同樣也會對沈鈺他們念舊情。加上雙方能力和人品的差距,久而久之,新帝自然也有所偏向。
這對於夏濯而言,是個不詳的信號。夏濯抿了抿唇,垂下眼掩去眼中的狠厲,正要開口,新帝已經輕聲道:“行了,朕乏了,你退下吧。”
夏濯離去之時,連背影都透著幾分暮氣。新帝也隻是苦笑一聲,偏偏後宮又傳來一個紮心的消息,來報信的小太監慘白著一張臉,抖著嗓子道:“稟陛下,玉安宮傳來消息,武妃娘娘這一胎,沒能保住。”
新帝的神情已經麻木,從他登基到現在,後宮沒有一個孩子能成功降生。甚至,連之前在王府時出生的孩子也夭折了兩個。如今整個後宮,竟然隻有兩個皇子,其中一個還莫名其妙病重了。
想著這堆糟心事,新帝心中殺意升騰,拍桌子吼道:“讓大理寺給朕仔細查!皇後到底在乾什麼,後宮成天烏煙瘴氣,連個孩子都保不住!”說完,新帝又瞪著因憤怒而發紅的眼睛,將案幾上的鎮紙奏折全都掃落在地,暴怒道,“都給朕滾出去!”
殿內伺候的太監宮女們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戰戰兢兢悄聲退了出去。半晌,新帝才頹然地靠在椅子上,喃喃道:“皇兄,這就是你對我的報複嗎?可是稚子何辜,你何其狠心!”
然而新帝卻不期然想到了他那幾個皇侄,不由閉了閉眼,“果然是報應。”
良久,新帝抬袖拭去眼角的淚水,神情逐漸冷厲下來,自言自語告誡自己:“大錯已經鑄成,朕不能再心軟,否則,朝政不穩,朕就是整個天下的罪人!”
隻可惜,新帝因為當年包庇夏濯長子強搶民女害人全家性命之事,在正直的臣子心中已經沒有信用可言了。即便他想改變,早就留了後手的大佬們也未必會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