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出槍,對準她。
槍口漆黑,槍身縈繞著鮮血與死亡的氣息,雙方久久的對峙著,有那麼一段時間他們像兩匹狼一樣盯著對方。但是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操。”
道爾頓咒罵著,丟開了槍。
他撲到女王身上,撕咬般地親吻她。這個有著玫瑰眼睛,心如鐵石的蛇蠍女人。
於是很快地,他又在嘴裡嘗到了鮮血的味道。
阿黛爾毫不留情地又給了他一耳光,就抽在他受傷的那一側臉頰上。媽的,她倒會找痛處下狠手,道爾頓白天從馬上摔下磕到了腦袋,此刻被她這凶狠的,母狼發怒般的一掌打得那股子眩暈勁又上來了。
他不得不放開她,朝旁邊地毯上啐了一口血,冷笑:“我這張臉,您倒也該打習慣了,是吧?”
“這一掌是你該受的。”阿黛爾微微喘著氣,她從桌上拿起一疊文件,“在那一天夜裡,我就想把它給你了。”
“為難您忍到現在,您大可在那時候把它給我,我也大可在那時把您送到懷霍爾監獄去!”道爾頓咬著牙。
阿黛爾將那一疊文件扔到他身上,紙片紛紛揚揚地灑落,一張劃過道爾頓眼前,上麵的一個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羅伯特·道爾頓”……這是一份關於他的文書。
“我知道你。”
阿黛爾說,聲音不再輕柔,不再甜蜜,蘊藏著某種可怕的,令人不想觸碰的東西。
“在兵變之前,在更早之前。”
道爾頓抓住那張紙,看清楚那是一份國會關於他的彈劾文書,時間是1555年9月7日,那時候女王剛剛加冕不久,國內發生第二次新神教派與舊神教派的衝突。那一次,舊神教派接著王位交接的混亂有備而來,新神教派被壓製得一度難以喘息。
那段時間,他的日子也不怎麼好過。
這是一份秘密文書,由國會上議院草擬,繞開了下議院。它被直接遞交給剛上位的女王,而按道理,那時候的女王剛加冕一個月,幾乎難以與國會對抗。
然而女王駁回了它。
道爾頓像被迎麵重重打了一拳,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蹲下去,去撿其他文書,看上麵寫了什麼東西。
阿黛爾站起身,繞著他走。
“你在意的是什麼?”她輕聲問,“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意的是什麼?平民,對你來說是個痛苦的烙印,是嗎?你覺得自己受多少不公,我不能否認這一點,至少據我所知,有起碼一打的人是踩著你的戰功上位。我和你一樣清楚這個國家是什麼樣子。”
阿黛爾仰起頭,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
“我在八歲的時候,目睹我的母親被送上斷頭台。我在九歲的時候,被我父親的情婦推下湖。我在十三歲的時候被剝奪公主身份,我在十五歲被流放……我和你一樣清楚這個國家是什麼樣子,既強大也空虛,既輝煌也腐朽。歧視,苛責,壓製。”
她的聲音那麼平靜,仿佛走過那些淋漓帶血之路的人,不是她自己。
“我不喜歡它這個樣子,我決意改變它。”
所以,有了羅蘭曆史上第一位公正嚴明的女王。
“我希望,不論貴族還是平民,所有才華橫溢的人,都能得到重用。我希望,所有浴血奮戰的人,能夠得到他們該有的嘉獎。我希望,我能做到這一切,至少我能努力去做到這一切。”阿黛爾張開手,凝視它們,“不論平民還是貴族,都是我的子民。”
道爾頓撫平一份文書。
1556年7月,阿黛爾女王否決了國會提出的讓一名伯爵接手可希米亞港的防禦,執意提名將這份職責交付與他。
“我沒見過你。”阿黛爾說,“但我注視著你,我知道你參與的所有戰役,我知道你所有被掩蓋的才華,我知道你想要證明平民不輸於貴族,我把你想要的給你,並懇切地希望能夠讓你在荊棘路上走得順一點。為此不惜否決海因裡希的要求,與他產生間隙。”
阿黛爾在道爾頓身前緩緩蹲了下來。
他們身邊散落了一地文件。
“是我讓你參與軍事演習,是我想讓你成為帝國元帥,這原本就是你該得的。”她從地麵上撿起一張紙,放在道爾頓眼前,“不過,看起來你自己也有辦法拿到它。”
一份寫於7月15日的帝國元帥委任書。
阿黛爾依舊微笑著。
道爾頓現在寧願她再給自己一耳光,更多也無所謂。
“看啊,我都得到了些什麼?”她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你看,我給了你多少次機會,而你又做了什麼?對‘平民’一詞耿耿於懷的,是你,不是我。”
她終於不再掩飾那些刻骨的恨意,她的眼睛注視著他的。
道爾頓發覺自己竟如此後悔、如此恐懼從她眼裡看到那恨意。
“給我——”
“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