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呢?
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問題,在場的幾乎人人都能夠說上那麼幾點——艾德蒙三世去世後的王權之爭、舊神教派與新神教派的仇恨、港口為各大家族把控,稅收的混亂、艦隊走向衰落……
但問題是,這些原因,或多或少,都與在座的有一些關聯。
於是,房間陷入了沉默。
“說說看,羅德裡。”
阿黛爾目光越過房間中沉默的其他人,直接點了大主教。
這令一些人的神色變得微妙起來,換成以前他們是絕對不會對女王和大主教做什麼聯想的。但現在,巴爾德老神父的指責大家可還沒忘。之前羅德裡大主教做的一些事情,也與他一貫的苦修士形象不太符合。
財政大臣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海因裡希。
出乎意料的是,海因裡希什麼反應都沒有,他就靜靜地坐在那裡,臉龐有一半籠罩在椅背的陰影中。
“我們失掉了我們的艦隊,也失掉了我們迎接刀劍的盾牌。”
羅德裡大主教說,這是他第一次參與女王的禦前會議,也是在座中唯一的一個異類。其他的人多多少少隱約之間都在道爾頓和海因裡希之中做出選擇。現在這種對峙被羅德裡大主教的加入撕開了。
財政大臣猜測,或許這就是女王要令羅德裡大主教加入禦前會議的原因。
一個用來警告他人的異類。
十三年前,羅蘭帝國與雅格王國之間爆發了一場海上戰爭。
指揮作戰的羅蘭將軍是個倒黴蛋,主艦在戰爭開始後被擊沉,艦隊失去指揮後被雅格王國逐個擊破。1546年的海戰最直接的影響是羅蘭丟掉了天國之海東側最重要的殖民島嶼,夜鶯島。戰敗後雙方締結合約,阿黛爾女王的姐姐被迫嫁給雅格國王約翰六世。
這場慘敗對羅蘭的影響是深遠的。
沉重的戰爭負債使羅蘭帝國難以維持一支像以往一樣強大的艦隊,夜鶯島的喪失使羅蘭商人們喪失了在天國之海東側的棲息之地。從那以後,羅蘭的商隊就成了縱橫於海峽與礁石之間的海盜們最喜愛的獵物。
“說得沒錯,”阿黛爾頷首,“諸位先生,我知道你們中間有一部分人……”
她說到“一些人”的時候,看了海因裡希一眼。
世人皆知,雙頭蛇家族深深根植於帝國重要的港口,就像深海的蛇盤踞在它的寶藏旁邊。
“你們的利益與港口息息相關,我相信你們比我更清楚,喪失刀劍保護的商隊在遠航的時候,有多麼脆弱多麼不堪一擊。與此同時,我相信你們比我更清楚,喪失夜鶯島後,羅蘭在海上地位的變化——港口的稅收,各類商品進出變化,商人們的移民……”
“我們需要重新組建艦隊。”禦前會議的一位成員,布爾格揣度著女王的意思,小心地開口。
在女王之前,羅蘭的禦前議事會被貴族主宰。阿黛爾加冕為王之後,她讓三位律師成為議事會成員,其中有一位律師由舊教改信新教。儘管國會對女王的這個決定,向來多有不滿,但通過這種手段,議事會的專業化程度被提高了不少。
與他的同僚相比,布爾格要較為大膽。
他出身商人家庭,是位白淨俊秀的年輕人,但擁有著與年齡不同的辦事能力。他熟知帝國的一切法律條文,但比這個更重要的是,他沒有家族的支撐,也不像道爾頓掌有軍隊——離開女王,他就什麼都不是。
“依照帝國律法,各大港口城市及各商會,有責任向帝國提供100噸位以上的船隻。”
道爾頓若有所思地看著女王和海因裡希。
他不認為女王今天會議的意圖,是要重建海軍那麼簡單。
“沒有艦隊的羅蘭,就是失去獠牙的雄獅。”阿黛爾輕聲說,“但是,先生們,我們該拿什麼來組建我們的艦隊?”
財政大臣剛想開口說話,女王從書桌上抽出了一疊文件。
“商人對港口關稅的重重剝削不滿已久,將艦隊的任務強加給他們,隻會引發商人的不滿。我相信,雅格王國十分樂意資助商人的暴動。”女王語氣平靜,仿佛直接指出貴族“重重剝削”的人並非是她,“商人是帝國勇敢無畏的冒險者,我希望我們能夠將屬於他們的權力交還給他們。”
來了。
房間中的人心中一凜,女王終於對即將召開的港口和航海條例表態了。
而且這個態度直指控製港口已久的各個家族。
正如女王所說,他們對於港口的商人們來說,就像一道道難以忍受的關卡。商人們除了按照標準繳納稅收之外,還需要向港口的控製者繳納其他款項,以免自己的貨物在進出口的時候被以各種各樣的名義扣下。
當然,也有做得要更巧妙一點的,如雙頭蛇家族,他們通過掌控商會來實現自己對市場的操控。
“帝國將保護使它繁榮的人。”阿黛爾說,“南部港口出現的規章製公司並未妨礙帝國的利益,國會無權對他們進行打壓……與此同時,針對於雅格王國對帝國的挑釁,我將授予港口的古老保護者們以私掠許可證。”
這段話是與海因裡希說的。
或者說,與海因裡希家族為首的貴族階層說的。
一場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