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女王在阿比蓋爾的護送下,回到臨時行宮之後,不出意料地阿比蓋爾得到了凱麗夫人不善的眼刀。
阿比蓋爾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唉!原先的凱麗夫人對她多和善啊!
“好了,凱麗。”海盜頭子灰溜溜地離開後,女王溫和地喊了凱麗夫人一聲,同時舉了舉帶回來的航海日記,“這是我的意思,海軍委員會隱瞞的事情太多了,我需要找到一個突破口。過來幫我把燭火調亮點吧。”
凱麗夫人幫她調亮了蠟燭,但神色之間還是有幾分不高興:“您該休息了。”
“聖靈節快到了。”女王打開了從船上帶回的航海日記,在燈火下快速地瀏覽起來,不時還取出其他的文件和彙報加以對照,“聖靈節過後就該北上見魯特帝國的人,能夠處理玫瑰海峽艦隊的時間不多了。”
凱麗夫人隻好取過件溫暖的大衣,給女王披上。
沒有誰比她更了解女王了,還是公主的時候,阿黛爾就對自己要求嚴苛,什麼課業都要努力做到完美。加冕之後,所有國務書信檔案文件,她都會親自過目。在禦前會議上,內廷官員們總會驚訝地發現,女王仿佛知道所有事情,能夠洞悉一切。在私底下,他們甚至揣測過,女王是不是有讀取人心的能力。
這世界上,哪裡有什麼讀取人心的能力呢?
不過是夜以繼日的辛勞。而這又如何不讓凱麗夫人憂慮?凡人之力終有儘頭,她正看著自己的孩子以血肉之軀走在荊棘路上,風疾雨暴。
……………………………………
對於玫瑰海峽的海軍來說,他們正惶惶不安地等待著一場疾風暴雨的到來。
海軍的高級軍官們和海軍委員會成員正坐在白鏡廳中,焦灼地等待著女王到來。白鏡廳是曆來帝國玫瑰海峽海軍召開最重要的會議的場所,因大廳四麵高懸鏡子而得名。眼下大廳的座位與往常相比,似乎空了很多。而首座是也還是空的,在其後牆壁上高懸著十字劍與玫瑰的圖案。
所有人中,最坐立不安的莫過於安德裡上尉了,他是海軍“白天鵝”號戰艦的船長。昨天他從妓院回去之後,發現自己的航海日記是不翼而飛了。這幾乎把他嚇出了一身冷汗,但他也不敢聲張,隻好暗中費力尋找。
嗒、嗒、嗒。
銀杖點在地麵發出清脆的聲音,女王穿著深紅色的長裙走了進來,長裙的外套和顏色都近似於玫瑰帝國的海軍軍裝。女王的肩膀上斜橫著軍隊標誌的綬帶,一排閃閃發光的勳章佩戴在她胸口,戴著白手套的手中握著一根細劍般的銀杖。
至少,它點在地麵的時候,軍官和委員們隻覺得那尖銳的杖尖其實是點在自己的後脖頸上。
所有人起身向她行禮。
“坐吧,”女王朝所有人頷首,“很高興是在這裡見到諸位,而非月塔。”
她的話讓一些人的臉色略顯蒼白,一些人則顯得隱約有幾分惱怒。月塔是玫瑰海峽碼頭的一座監獄,如今近乎三分之一的海軍軍事委員會成員被關押在內,海軍軍官也有為數不少被囚禁其中——這就是今天的白鏡廳如此空曠的原因了。
“陛下。”
沉默中,一位佩戴不少徽章的軍官站了起來,朝女王鞠躬。他年紀不輕,頭發近乎全白,但站的時候卻猶如利劍般筆直,硬朗的臉上有不少皺紋,在那些紋路裡銘刻著他經曆過的所有考驗。
“我想向您請教一些事情。”
“直言無妨,博利伯爵。”女王平和地說。
滿座皆寂,當博利伯爵站起來後,沒有再說話。因為在座裡,可以說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率先向女王提出異議了。
博利伯爵是帝國海軍目前年紀最大的一位海軍上將,他統帥的“鬱金香”號戰艦是目前海軍戰艦中服役最久的一艘戰艦,而博利伯爵本人也是海軍中唯一一位堅持在船上駐守最久的軍人。他年近六十,在艾德蒙三世的父親統治帝國的時候進入海軍服役,經曆了帝國海軍最輝煌的時期,也見證了它的沒落。
人們都說,博利伯爵是帝國釘於玫瑰海峽最堅固的釘子,由此可見他在人們心中的威望。
對於海軍和委員會的人來說,如果有誰能夠正麵對女王在玫瑰海峽的布置提出異議,那麼也隻有這位老伯爵先生了。
“羅蘭帝國一千五百五十八年以來,從未有過讓海盜成為軍人的習俗。”博利伯爵年歲雖大,但說話的聲音卻低沉有力,刻板且一絲不苟,“我們的士兵該如何接受,海盜竟與他們平起平坐這種荒唐不堪的事?”
“帝國海軍以前也未有被海盜擊敗的先例。”女王十指交叉,疊放在銀杖上,目光從所有人身上掃過,“我們的士兵既然不能接受海盜將與他們平起平坐,那請您,請在座的所有先生告訴我,為何我們的士兵竟然能夠放任自己墮落至此?”
女王的目光掃過誰,誰就不自在地低下頭去。
“先生們,何必沉默?”她冰冷地,逼人地問,不留情麵,“何不來說說為何堂堂帝國海軍難以攔截自由商業城市的船隊?何不說說,整個海港的戰艦竟然不如區區百名的海盜?”
久久的沉默裡,隻聽得女王不急不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