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戒指(1 / 2)

“這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他說,“你想要選擇新神派嗎?”

“不。”阿黛爾向後靠在椅背上,臉龐立刻隱沒進窗欞的陰影裡,“誠然,強調信仰與世俗的分割是新神教派的重要表現之一。但我想你更清楚它的意義在何處——對你我而言。”

“聖父的權柄既然可以被分割,它也就失去了高不可攀的麵紗。”奧爾西斯與那雙緋紅的眼睛對視了一會兒,“但也許我該提醒你,有些事情是不可預知的,盒子一旦被打開,就再也無法停止。”

“我以為這句話該我說才對?”阿黛爾莞爾一笑,“畢竟你已為皇帝,而我仍為女王。”

奧爾西無可奈何搖頭。

固然分割聖父的權威很有可能在原本就日漸激烈的新舊教義之爭再撒上一把催化劑。而所有思想領域的動蕩最大的危險,莫過於它們都有可能猛烈地衝擊舊社會——從各個方麵。哪怕最高明的統治者,也不會狂妄地認為自己能夠左右它。

但恰若阿黛爾所言,在這方麵,魯特比羅蘭更早地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魯特的宗教改/革進行得比羅蘭更早,與教皇國的決裂也更加徹底——魯特否認教皇對世俗政治的權利,統治者以“皇帝”自命。這一方麵,羅蘭雖以“帝國”為名,但仍可解釋為它是對古羅亞帝國的繼承,而羅蘭的統治者仍為“國王”或“女王”,尚未否認教皇“萬王之王”的地位。

“多奇妙啊,”奧爾西斯說,“就像裝在玻璃瓶裡的電光火花一開始如此微小,但很快就在空氣中碰撞,迸濺,最後它甚至可能衝破玻璃的枷鎖。如果有一天,史書將玻璃的破碎歸罪,你我皆是禍首。”

也正因如此,自古以來,思想的火花一旦出現往往會遭到扼殺。

“你對自己的評價過於謙遜了,奧爾西斯。”阿黛爾親切地說“你可不是什麼無趣的人。”

“這是我第一次得到這樣的讚美——我可以將它當作誇獎吧。”

“當然,你可以。”

奧爾西斯短暫地笑了一下,雖然很快就收斂了,但仍在眼睛裡殘存下輕微的痕跡,就像陽光照射在冬天結冰的銀色湖麵上,倏忽折射了雪色與天光:“那麼,我可以請你將手給我一下嗎?阿黛爾。”

“嗯?”

阿黛爾從鼻腔裡發出輕柔詫異的單音。

“可以嗎?”

奧爾西斯沒有解釋,雖然是彬彬有禮的詢問,但他坐得端正視線不躲不避,玫瑰窗鉛條的影子印在他挺拔的腰身上帶出種不會引人反感,略帶溫和的強勢。

阿黛爾將手伸出。

奧爾西斯握住它,她的手腕骨很纖細,起伏的線條像青山的拓印。在飛舞著金粉般塵埃的光裡,皮膚越發白如淨雪,皮下淡青靜脈清晰可見。所有藝術家都會以自己能夠雕刻出這樣一雙手而驕傲。

唯一的遺憾就是手上的一道傷痕。

它藏在手心,顏色已經很淡了,平時很難被人發現。傷痕原本是種殘缺的病陋,但放在這雙手上,卻成就了一種極具故事性的悲劇之美。

“它怎麼來的?”

奧爾西斯問。

問題本身其實有些曖昧,但他神色自然,既不帶同情也不帶惡意,就像隻是朋友之間隨意提及的閒談。

“一份特殊的生日禮物,”阿黛爾也輕鬆地回答,“雖然它不是那麼招人喜歡。”

她說得隨意,但奧爾西斯仔細地看過那道傷痕,過去了那麼久,就算是醫術和毒藥都優秀得近乎巫師的海因裡希家族也無法讓它完全消失,不難想象當時它以深可見骨。奧爾西斯在她的另一手掌心找到了一模一樣的傷痕。

它們是同一把鋒利的匕首留下的。

麵前這位腕骨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的銀發美人曾經在生死一線,握住過一把匕首。隻差一點,那把致命的匕首就有可能永遠地割斷她手部的筋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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