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一死戰(1 / 2)

船帆從海平麵上升起。

宛如一片因滄海桑田而沉寂於海底的森林在此時此刻破水而出,龐大的艦隊占據了西邊的海麵,聲勢浩大地滾滾而來。超過十四萬的軍隊彙聚在一起,近五百艘的戰船將整片封閉的海域籠罩,彼此之間都能夠看到對方的旗幟,看到敵人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鋼鐵鎧甲。

女王注視著那金色蠑螈的雅格旗幟,抬手下達作戰命令。

旗艦上,炮手迅速抬高了號炮的膛口,白煙從膛口騰卷而起,緊接著,所有戰船都聽到了沉悶如伏龍出穴的轟鳴。每一艘戰船上,號手們用力吹響了牛角號,長長的尖銳刺耳的號角聲激蕩整片海域。

揚著十字劍與玫瑰旗幟的戰船自小群島中穿梭而過,群魚般湧進開闊的海灣。

不論是那一邊的人,都意識到這場戰爭將超出自己的想象。

雙方的距離不足十五羅裡。

“以主的名義啊。”

馬勒執政官在自由商會城市主艦“金雀”號上,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架,喃喃自語。身為自由商業城市的執政官,馬勒並非未經炮火的人,但這麼大規模——仿佛整片大海都被戰船淹沒的場景,他也是第一次親眼目睹。

原先的信心不可避免地產生一些動搖。

透過望遠鏡,能夠看到對麵羅蘭戰船上,神父們正在進行最後的彌撒。

“真糟糕。”另外一名執政官皺緊了眉頭,“他們的情況比我們想象的要好。”

馬勒執政官臉色難看,他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

眾所周知,十七年前的羅蘭與雅格戰爭中,指揮雅格艦隊的還是約翰六世的父親,後來被稱為“屠夫”的查理王。

查理王的屠夫“綽號”就是從那一場戰爭得來。

這位當時已經年邁的可怕統治者擊潰羅蘭海軍後,俘虜了對方的大部分將領。按照慣例,被俘虜的將領——他們大多具有貴族血統,並不會有生命危險,頂多在被贖回之前充當一段時間的劃槳奴隸。

那一次,查理王無視教皇的警告,下令處決了所有羅蘭被俘虜的海軍將領。

這件事令雅格王國從此臭名昭著,也使他們為人畏懼。

羅蘭海軍從此一蹶不振,至今還未能從那場戰爭中恢複過元氣,隻能龜縮在岸炮保護下的海港中。

從另一個方麵來講,自由商業城市同樣是查理王屠殺羅蘭海軍將領的受益者。查理王為雅格鋪墊出的輝煌海上道路,他昏庸暴虐的兒子約翰六世未能將其開拓,反倒是一側的自由商業城市借機崛起。

羅蘭的海軍衰敗了十多年,否則自由商業城市的戰船在過去的時間裡,無法那麼傲慢地往來於赤海和天國之海。戰船、大炮以及火/槍是能在短時間內籌集沒錯,但是經驗豐富的船長們、水手和炮手們卻非要時間的積累不可。

自由商會城市對羅蘭某些程度上是存在輕蔑之心的。

他們本來都以為自己看到的會是一支雖然戰船數目可觀,質量和武器或許不錯,但作戰蹩腳的艦隊。然而眼前的一幕,給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隨著雙方隊形的逐漸展開,自由商業城市意識到自己原先的估計大錯特錯。

如此大規模的海戰,正式開火之前,雙方都要花費很大的精力排列作戰隊形——這並非出自騎士風度,而是現實條件所需。受製於殘酷的海戰條件,任何一方的艦隊都無法完成兩輪設計[1]。在第一輪射擊過後,雙方的船隻就會很快撞擊在一起,演變成接舷戰。基於這種現實處境,再如何心焦氣躁的艦隊,在與敵人開火前,都必須拿出全部的耐心排兵布陣。

想要在遼闊的海麵上控製數百艘戰船,協調他們之間的距離,保持隊形的一致性,考驗的是海軍指揮官們的高超本事。

再如何精妙的戰術,沒有能夠將它們實施出來的人,也是一紙空文。

預想中,羅蘭海軍的混亂沒有出現。

龐大的羅蘭艦隊以正中間的“帝國”號皇室旗艦為基準,在海麵上形成一條不斷波動的曲線,井然有序地調整著自己的位置。[2]每兩艘臨近的戰船的距離正在逐漸穩定在一百步內。

“是那些海盜。”

站在馬勒執政官身邊的同伴沉默了許久後,歎息般地說。

他們的心情如此複雜,以至於一時間竟然無法再說其他的話。羅蘭女王招募了一批海盜,這件事他們都清楚,但是誰也沒有放到心上。今天在這裡決戰的四個國家,是整個天國之海海軍實力最強大的國家,彼此交手多年,對對方無比了解——就像自由商業城市的海軍經常受商會的代理人所困擾一樣,雅格、魯特和羅蘭的海軍,同樣受那些海軍貴族們的限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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