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很快便取來一卷書,隻是多勸了句,“小娘子隨便看看就好,莫要太過勞神。”
程嘉隻看了一會兒,就聽見了原身母親的聲音。
“夷兒。”
隻見沈婉就含笑著走了進來,手裡還端著一碗粥。她尚在病中,也隻能喝些粥了。
不過這也不是簡單的粥,而是肉湯熬的,還有濃濃的補藥味道,主藥是罕見的玄參紫芝,另外加了十幾味輔助藥性的,算是藥膳了。可見她們雖住在這玄都觀裡,但倒不至於日子難過。
且不說沈婉與周章和離時,周家對她心有愧疚,將當初的大筆嫁妝全部歸還。而且沈婉又帶著周家的嫡長孫女在這邊居住,豐厚的衣食用度還有珍貴的藥材也是常常送來。
經曆了一場女兒險些夭亡後,沈婉顯然對女兒更為上心了。哪怕連熬藥煮粥這些事也堅持自己來,看著女兒因為生病而瘦弱的小臉上,總算多了幾分紅潤。
沈婉忍不住喜極而泣,而其他如奶娘侍女等人見了也高興。
夫人這般溫柔賢淑的人,待她們也都和善可親,偏偏上天不公,讓其遭遇這麼多不幸之事。
尤其是沈婉的陪嫁奶娘深知,夫人如今無親無故,又遭遇和離,身邊唯有小娘子一個親人了。小娘子就是夫人的命,若是沒了,夫人恐怕也活不下去了。
待一碗粥喝完後,見女兒沒有睡意,似乎還想繼續看些書,沈婉又微微笑道:“夷兒想看書,那母親念給你好不好。”
程嘉沒有拒絕這份母愛關懷,點了點頭。
沈婉也曾是才貌雙全,風采過人的世家女,也與夫君琴瑟和諧,吟詩作畫過。但如今在女兒麵前,隻是一個普通慈愛的母親。
——
而此時在建康城中的周府之中,也發生了一場衝突,
一向溫潤和雅,待人寬懷的周家三郎竟狠狠責罰了一頓身邊的侍從下人。聽聞此事的周家長子周譽過來攔下了他,略略一皺眉道:“你這是做什麼?”
周三郎麵含怒意,憤憤道:“前些時日希夷在玄都觀病重,險些夭亡,這些人竟然沒有一個來稟報於我。”
若不是今日正好見到去玄都觀送東西的仆婢,問了幾句對方支支吾吾,令周三郎生起懷疑之心一番逼問之下才得知此事,當即心痛憤恨不已,將那日在門房處的所有仆從全都綁了。
卻不想周譽聽了他的話後,淡淡道:“告訴你又如何?難不成讓你新婚之夜拋下公主,前往玄清觀。”
接著也不顧他慘白而又痛苦的神情,繼續說道:“三郎,你要記住,你與沈氏已然和離,現在華陽公主才是你的妻子。”
周三郎握緊了拳頭,忍不住咬牙道:“可是還有夷兒,她是我唯一的骨肉,她重病我這個父親怎能不在身旁照顧。”
他與婉兒隻有希夷這一個女兒,從來都是視若珍寶。自幼希夷便體弱多病,但每每都有他們父母陪伴在身邊衣不解帶地照料。現如今女兒生死不知,他卻渾然不知地迎娶新婦,心中羞愧憤恨實在難當。
周譽依舊淡淡道:“希夷是我周家子嗣,無論如何也不會虧待了她。”
他看著自家三弟,論容貌風姿俊美,三郎的確是兄弟中最出色的,也難怪被新帝胞妹進京後一眼看中,鬨著非要讓他做駙馬不可。
也不知於周家是福是禍。
周譽歎了口氣,“你又不是醫者,去了也無用。那日玄都觀來人稟報後,父親便讓我去請了吳禦醫,他如今待在玄都觀,想來侄女定會安康的。”
周三郎依舊堅持道:“我要去玄都觀,看一看夷兒如何了才能安心。”
周譽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隻是希夷麼?”
“我也想去見一見婉兒,我……我對不起她,想看看她好不好。”在大哥嚴厲的目光下,周三郎終低下了頭,她始終掛念著遠在玄都觀的妻女,
周三郎不知該說什麼好,自家這個三弟雖然才華橫溢,但卻是優柔寡斷又多情的性子,到如今也看不清現實,他直接嗬斥道,“你去見沈氏,分明是在害她啊。”
華陽公主才嫁進來幾日,其中悍妒成性已可見一斑,連他做大伯的都有些許耳聞,公主將三郎身邊但凡是顏色稍微姣好一點的侍女仆從全都發賣或打死了。
之前便是為了嫁給三郎,硬逼著他與沈氏立刻和離。三郎若是對沈氏再舊情難忘,難保皇室不會要了沈氏的性命的。
而沈氏又不再是周家婦,周家也無法護她。
還有侄女周希夷,阿父之所以同意讓沈婉將嫡長孫女帶走,也是擔心難保華陽公主不對其視若眼中釘,或是故意苛待。
倒不如遂了孩子心意留在生母身邊儘孝,待日後稍大些再接回來就是了。
自從新帝登基,梁家女為宮中貴妃,其子還被封為太子,崔氏又與杜氏達成政治聯盟。
頂級世家中唯有周氏在朝堂上勢力單薄,父親前兩年因病辭官,家中能作為頂梁柱的人才已無幾人,被其他世家虎視眈眈,因而對於皇家所拋出的橄欖枝,公主下嫁一事,沒有拒絕。
畢竟相比起整個家族為重,也隻能犧牲一個沈氏了。
周譽實在不希望三郎再折騰出幺蛾子,鬨得大家難堪,也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