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墨林竟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工夫,他根本無暇思慮鐘信又是如何知悉這樣私密之事,更來不及考慮是否真如他所說,同樣也喜歡那香豔無比的物事,隻覺得自己像是溺水時抓到根救命的稻草,忙不迭地便開了口。
“你是說,如果我給了你大嫂子身上那物,現下便可讓我離開此處?”
鐘信麵無表情,隻微微點了點頭。
邱墨林這時哪還顧得了許多,兩個手哆嗦著便伸到懷裡,竟真的將那內袋裡珍藏的守貞鎖掏了出來。
“老七,你可要說話算話!”
鐘信冷笑一聲,一把將守貞鎖從他手裡奪下,便揣進自己的懷裡,這邊便鬆開了腳,“鐘信原不是那言而無信之人。”
他嘴裡說著,手上便去抱起菊生的身子,身後邱墨林一邊提著褲子,一邊卻對鐘信道:
“想不到你小子看著老實,心裡這花花腸子竟也不少,你放心老七,你今日放我一馬,你這背地裡想著嫂子的勾當,姐夫自然也替你藏著,隻一件,若以後大家和嫂子間有些行事,你我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互相遮掩著些,豈不是更好!”
鐘信本已抱著菊生行出數步,聽他此言,卻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裡有一種邱墨林看不懂的詭異神色,倒嚇得他身上一抖,竟險些跌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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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信原是在菊生忽然搶下秦淮手中糖水之際,便已察覺到了異樣。
那個素來老實本分,甚至膽小怯懦的男孩,雖然這會子在秦淮提攜之下,成了泊春苑大奶奶的乾兒,可是他骨子裡的那份軟弱,卻絕不會因為身份的乍變而一下子轉成強勢。
所以受自己所托在留意碧兒的他,現下的這般表現,理應便是發現了什麼。
他既如是想,手中那碗糖水便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喝下去。
隻不過一閃之間,菊生忽然間使了個眼色給自己,便讓鐘信有些錯愕,一個不留神,竟讓他拿去了那水碗,並幾口便灌了下去,根本來不及阻止。
他心中既知菊生異樣,便更擔心這水中的蹊蹺。
隻不過他腦海裡有一個底限的判斷,便是知道無論是眼前的碧兒,還是她身後的人,都絕計不會直接使用最絕決的手段。
因為在這樣的深宅大院裡,人人第一要做的,必是自保。那種如雀兒手刃三少爺般的圖窮匕現,身後也必定是有了魚死網破的決心。
而鐘家這些人,真正想要的,是高高在上的無限風光與榮華富貴,無論桌子底下如何踩踏,桌麵上也要笑語喧喧。不到迫不得已,大家玩得都是兵不血刃,而絕不是刺刀見紅,兩敗俱傷。
所以鐘信心裡早就料道,在菊生和秦淮喝下去的糖水裡,若是已經有了什麼,也不會是致人性命的毒*藥,而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人給嫂子和自己下上了一副能敗壞人倫的迷藥。
因為這樣,才最符合引而不發、陰在暗處的招法,既能讓泊春苑裡出現叔嫂靈前偷情淫喪的醜聞,又不會將背後的陰謀家牽扯出來。
所以這會子,雖然擔心菊生和秦淮喝了那糖水後,不知會出現何種異狀,卻也知道他二人至少是性命無憂。
隻是鐘信一邊留神察看,一邊也在心中感慨菊生這孩子,明明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年紀,卻終是還是稚嫩了些許,遇到突發之事,未免還是不夠機變,情急之中,一時想不到他法,竟然會將那東西直接都喝了下去。
要知道這樣一來,自己防範碧兒和二房之心,便已是昭然若揭。這倒也便罷了,而更重要的是,如若那糖水裡真的有了什麼,菊生這樣做,便已經將他直接立到了對方的槍口之下。日後這孩子,便可能不知不覺中,遭遇到想像不到的磨難。
隻是雖如此想,鐘信心中更多的卻是感動的情份。畢竟這個總是默不作聲的少年,在這些年裡,始終是如兄弟般站在自己身邊,同聲同氣。便是眼下的行為略魯莽些,卻更是看出他完全沒有顧及自身的安危。
他心裡這樣思慮著,那邊菊生卻明顯開始出現了身體上的變化。
鐘信細細看去,隻從其麵色和呼吸中,便已斷定果然是喝下了大劑量的迷藥。他正欲設計帶菊生離開,那邊廂菊生已然控製不住,匆匆找借口跑出了房門。
鐘信一邊擔心他的情狀,一邊又不禁看向秦淮,畢竟方才男嫂子也曾喝了些糖水下去,隻是大約喝得不多,現下倒還紋絲不動。
他剛想找借口出去尋找菊生,這邊卻一哄爾湧進來一群二房三房的人眾。鐘信心中明白,若不是菊生方才發現端倪後攪了局,自己和嫂子假若一時大意,當真喝了那藥水下去,大概此時這些人來看的,就不是靈堂前的香火,而極可能是自己和嫂子人事不知後的種種不堪畫麵了。
他強打精神,與秦淮招呼著明顯有些失望的一行人眾,直至他們從泊春苑離開,才發現嫂子不知何時也已不知去向。他此時顧不及許多,便先尋菊生而來,誰知老天護佑,竟在千鈞一發之際,止住了邱墨林那廝的惡行。
這會子,眼見菊生雖身處昏迷,卻渾身火燙,胡言亂語,便決定先抱他回自己下處,先澆他一身冷水,再弄些醒腦疏神的藥來吃。
他抱著菊生匆匆來到東跨院住處的門前,還未及伸手開門,卻隻聽身後傳來一個極是低沉入骨的聲音。
“叔叔,這四時錦此時還未變色,大約是等你回來,好好澆灌於它呢。”
鐘信隻覺身子一顫,回頭看去,竟是一身雪白孝服的嫂子,正立在那滿樹繁花之下,麵帶紅潮,眼似秋波。
登時,他隻覺並未喝下半點迷藥的自己,竟瞬間變得口乾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