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嘗試之後,秦淮見鐘信已經到了額上青筋要爆開一般,一雙薄唇咬得快要浸出血來,便溫言相慰於他。
鐘信又試了數次,終在無功而返後歎了口氣,便貼在秦淮耳邊低聲道:
“看來今夜是不成了,老七原也想不到,那事竟這般困難得緊,倒折騰了嫂子這麼許久,也真是匪夷所思,竟不知差在何處了。”
秦淮心中不由得一陣苦笑,其實這事終究差在何處,他二人又如何不知。
說起來,原不過就是簡單的兩句。一是老七的身量過大,秦淮這邊卻偏偏身量過小,相差實在懸殊。二則老七終究是心疼嫂子,在關鍵時刻,下不了狠心破局而已。
以至於到了最後,鐘信便如同那治水的大禹,終是三過家門而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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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那二房的丫頭碧兒,這幾日已經在鐘家沒了蹤影。
她本是在鐘秀投井那日,見形勢不妙,中途便偷偷溜了出去。隻這一去,她便直奔那安醒生的住處而來。
待得到進了安府,因見她素來是少爺女友鐘秀的丫頭,安家人不敢怠慢,便引了她去見安醒生。
安醒生此際正在書房中,約了一個唱戲的小生,名叫九郎的,名義上說是要跟他學票幾出戲文,實則上就是甩了洋錢出來,要勾搭那漂亮的九郎上手。
二人在書房裡纏綿了一天,安醒生終於靠大把的鈔票與花言巧語,把那九郎引逗到自己懷裡,百般狎呢著,卻不料下人卻通稟說鐘秀的丫頭有要事來報。
隻是這工夫,安醒生因見秦淮那裡竟然研製出一款遠超‘鐘桂花’的香水出來,並一舉成名,甚至入了洋人的法眼。他本意是要把‘鐘桂花’的秘方弄到手,學到精髓後,再使計砸了鐘家的金字招牌。哪知計劃不如變化快,轉瞬之間,‘鐘桂花’之上,又多了一個‘四時錦’,倒把安家的‘憶長安’壓得死死的,所以他便對‘鐘桂花’這條線全然沒了興致 。
既沒了興致,之前安排的眼線碧兒,自然也就成了閒棋。
他早知道這小妮子既相中了自己一副好皮囊,又覬覦著給自己做個小姨娘,夢想有遭一日可以飛上枝頭。
可是本就對女色全無興致的安醒生,又哪裡真的會對她的纖腰有什麼感覺。
眼下見她竟真的找上門來,看著懷裡的九郎,唇邊便是一陣嘲笑。
隻是他心中終還是有一點僥幸,隻盼著這些天碧兒手裡能得到些有用的線索,因此略思慮了片刻,便讓人帶她過來。
碧兒抱著一顆來安家做小姨奶奶的心,見安醒生果然不拒絕自己,百般激動,暗暗掐了掐臉蛋,讓它變得紅潤起來。
待到下人將碧兒帶到安醒生的書房,卻讓碧兒吃了一驚,原來那裡並不隻有安公子一個人在,旁邊坐著一個少年男子,眉目清秀,皮膚光潔白嫩,竟似比自己還要嬌嫩。尤其是那男子的眉眼處,恍眼過去,竟然也有一顆和大少奶奶極其相似的銷魂痣。
碧兒正一時間不知所已,安醒生倒不似以往般親近,隻是客套般略打聽了幾句。碧兒因想同他說鐘家二房此時的慘狀,但見那美貌少年在側,便微微用眼神征詢安醒生。
誰知安醒生卻故意走到那少年的身側,將他大喇喇往懷裡一攬,隻對碧兒笑道:
“你這丫頭就是心中沒有成算,難道還看不出這是我的心肝寶貝,有什麼要緊話,說了便是,完全不必在九郎前遮掩的。”
他本就是故意做作,讓碧兒明了自己喜好男色的性子,因此行止上更是大膽又放蕩。那九郎既是戲子,生平最會看人眼色,見安公子如此,便更使出渾身手段,兩人竟在碧兒眼前膩在了一起。
碧兒如何看不出麵前這兩個男人的情勢,當真一時間如天塌地陷般,嘴裡哆嗦著,隻管瞪著眼睛朝安醒生顫聲道:
“你…你怎麼會喜歡男人?你明明追求了二小姐那麼久,又撩拔於我,還允了我做小姨奶奶,那這男人,又是什麼!”
安醒生朝她擠了擠眼睛,在九郎臉上親了一口,“這喜歡原也是會變得嘛 ,我現下,便同你家老大和老七一樣,忽然對女人沒了興趣,便隻喜歡了男人,可又如何。你隻說我從前應允並欠了你的,我安醒生多多補了你錢財便是,至於這小姨奶奶嘛,那可隻有我這九郎才是最佳人選了。”
碧兒兩隻眼睛幾欲噴出火來,渾身顫栗著,本欲像自家小姐那般狠厲,衝上去撕安醒生的嘴,可是她終究沒有鐘秀的性子,在當地立了半晌,心中暗暗拿了個主意,勉強收了淚水,倒朝安醒生道:
“算我認得你晚了,也罷,看在我曾經那麼信任你,為你連小姐都能背叛的份兒上,你多補償些我,讓我下半生也有個著落,另外我偷偷從鐘家跑出來,此時也無處可去,你便讓我在你府上暫住一夜,明天你若給了我補償,我便離開,絕不與你廢話。”
安醒生見她識趣,倒也不想逼她太狠,原本拿出些錢來,對他來說就不算什麼,因此便痛快地應允了她,讓下人找間客戶帶碧兒住下。
碧兒麵無表情地跟著那下人離開書房,耳中聽到兩個男人親熱的調笑聲,心如刀絞。
隻在心底道:“姓安的,我當初發的那毒誓,想來你定是忘了個精光,不過我卻一字不差的記在心裡,今天晚上,便真到了兌現的時辰了。”
安醒生與那九郎在睡房裡恩愛了一宿,早上迷迷糊糊中醒來,隻覺窗戶外麵似乎有個黑影擋在那裡,倒不知是什麼。
他揉著眼睛推了門出去,抬眼一瞧,登時嚇得坐在地上,竟把尿都嚇在了襠裡。
原來那窗欞之上,竟然吊著一具女屍,也不知吊了多久,此時睜著眼睛看著自己,半伸著舌頭,竟正是碧兒。
他腦海裡猛地浮現出昔時哄騙她為自己打探消息時,她當麵發的有關二人的毒誓,若自己負了她、騙了她,她便要吊死在自己窗前,讓自己一輩子睡不了安穩覺。
果然,從這日起,市麵上人便開始流傳,因鐘家二小姐跳井身亡,她的戀人安家公子,竟也臥床不起,並從此求醫問藥,說是夜夜不得安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