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得這話,不由得都瞠目結舌,麵麵相覷。畢竟正如鐘信所說,想到天天拜佛燒香的大太太,私底下竟是個風流浪蕩的女人,任是鐘家人見過太多狗血汙穢之事,也都禁都驚愕起來。
何意如這工夫,倒表現得極是怪異,雖然目之所視,皆是眾人詫異的眼睛,她卻仿佛視而不見,倒忽然幽幽道:
“老七,方才那茶碗碎了,怎麼還不給我再沏一碗來。都說你素日最會服侍人的,卻服侍成這樣子,看來老大當年對你,倒還是不夠心狠!”
鐘信微微一怔,倒也不作聲,便又到那銅爐邊,倒了碗參茶,雙手奉與何意如麵前。
何意如接過茶碗,便伸手從懷裡掏了會兒,倒掏出一個錦囊,從裡麵倒出一顆大粒的朱紅藥丸出來。
她將那藥丸在掌心裡轉了轉,似是在自言自語般,輕聲道:
“這泊春苑裡的空氣悶得很,弄得我這心口疼的舊疾倒發了出來,也罷,便就著你這參茶,把藥吃了罷。”
她說話間,便將那大藥丸放在口中,端著參茶喝了半盞下去,對鐘信道:
“既然你已經說了這樣許多,不如便接著說下去,看一看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何種模樣。說實在的老七,這二十多年裡我聽你說過的話,都沒有今天這半日裡來得多,倒也讓我真正認識了你的底細,果真老大當年說得對,你是不愛叫的狗,真出口時,大約便要傷人了。哎,隻怪我和他都以為狗被馴服後,對主人會溫良順從,卻忘了有些狗,卻比狼還要狠毒!”
鐘信的目光緊盯著她,待見她把那藥丸吃下去,嘴角微微動了動,麵向廳中的眾人道:
“太太既這麼說,我倒也不想再遮遮掩掩,畢竟有些人臉上的麵皮,終究是要撕下的。我隻想告訴太太一句,這次泊春苑的大火裡,為何我二人能夠安然無恙,便是因為當年在您想放火燒死我的時候,實是給了我太過深刻的記憶。你趁我偷吃剩飯不備的工夫,把我反鎖在廚房裡,點燃了廚房,任我在裡麵痛苦的哀嚎,您卻看著裡麵的火光飄然而去。你不知道,我在門縫裡已經認出了你,也永遠地記住了那條綠色的裙擺!”
鐘信的聲音裡難得也帶上了一絲怒氣。
他看著窗外東跨院的方向,冷笑道:
“所以在我被燒得滿身傷痕,從狗洞裡爬出來後,這些年來,我便告訴自己,隻要這個女人還活著,還在鐘家掌著權,在她心裡,這把想要燒死我的火,就一定不會熄滅。而要想能夠逃出這把火,就必須要有狡免三窟的防備。所以在重新裝修東跨院的當口兒,我自然便要給自己留一個能夠防火的地方,既要保自己的命,更要利用這個防範,打消你們的疑心,將那個替你放火的人,也徹底牽扯出來,讓大家看一看,到底在這些年裡,到底是誰與你狼狽為奸,做了你的幫凶!”
說到此外,鐘信忽然轉過身,高聲道:
“菊生,那個在我房中放火行凶的人,你可怕下他的臉了嗎?”
眾人都被他這句話驚到了,下意識便把目光投向了門口的菊生。
菊生臉上有一份隱隱的興奮,用力點了點頭,大聲道:
“照七哥的安排,已經拍了下來,咱們鐘氏族長的臉,在我這西洋相機的鏡頭裡,可是拍得絕頂清晰呢!”
廳中眾人都被菊生的答複驚到了。
雖然這答案在鐘信方才的言語中已經有了鋪墊,可是聽到鐘氏族長便是泊春苑縱火行凶的人,卻還是讓人感覺無比的震驚。
座椅中的何意如嘴角哆嗦了兩下,卻顫栗著站起身來。
鐘信看著她的臉,這工夫,不知道是不是驚嚇與害怕,她的臉色白到有些不太正常。鐘信心中一動,慢慢走到她身前,幽幽道:
“太太,既然您方才說過,老七今天晚上的話與素常相比,多了很多,莫不如,我便乾脆再說上一些,倒把咱們鐘家有些始終揭不開的謎,都徹底掀開來。比如三娘這邊,一直在讓族中幫她苦苦尋找致六哥身死的凶手,卻不知這凶手,原本便是她相求的對象,也就是要放火燒死我的九叔了。”
一邊的三太太聽到這裡,猛地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繼而,竟已經急怒攻心,暈倒在二太太的身上。一時間,客廳中一片混亂。
鐘信看著麵前的何意如,而何意如竟也直直地看著他。
“太太,現下我已經查到了鐘九殺害六哥的實證,同時又拍下了他縱火行凶的相片,您覺得,他再手眼通天,還能逃過這樣證據確鑿的一劫嗎?我隻想問一聲太太,對於拴在同一根繩上的兩隻螞蚱來說,這隻公螞蚱已經蹦不了幾天,死在臨頭,那另一隻母螞蚱,又打算怎麼辦呢?”
何意如聽到他這句話,不知為何,嘴角卻忽然露出一絲極詭異的微笑,低聲朝鐘信道:
“你想知道我會作何打算?我告訴你老七,今生今世,你是永遠也不會猜到一個女人的心事的。如果你真想知道,過來,我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