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間茅草屋, 草屋和草屋之間挨得很近,且這支妖類原本就沒有什麼羞恥之心, 所以它們建造這些屋子的時候也根本不在乎聲音阻隔的問題, 沒準有的蝙蝠精還覺得這樣甚是有情趣。
但顧茫和墨熄之間可就尷尬極了。
那倆蝙蝠精很是急躁, 沒一會兒就直接進入正題,它們倆似乎是直接抵著那麵牆在做事情的,顧茫他們甚至能聽些微妙的水聲。顧茫瞄了墨熄一眼,黑暗中他並不能太清楚地看見墨熄的神情,但依舊能感受到墨熄身周那種低沉的氣場。
顧茫乾咳兩聲,透藍的眼睛望著草屋天頂,忽然道:“聽歌嗎?”
墨熄:“……”
沒等墨熄回答,顧茫就哼哼唧唧地唱了起來, 他從前會用嗩呐吹許多婚喪嫁娶的曲調, 哼出來的歌也是九曲十八彎,半點不帶含糊。所以那邊廂,兩隻蝙蝠纏綿悱惻, 這邊廂顧茫以一種氣死人不償命的腔調在唱著小曲。
他原本隻是想把那令人如坐針氈的妖獸纏綿的聲音帶過去,可哼著哼著, 顧茫還真有些忘情, 真不介意起隔壁那一對的動靜來了。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倒進稻梗堆裡, 手臂枕在腦後,一邊晃著長腿,一邊自顧自地哼唱著。
唱了一段, 頓了頓,幾乎是有些調笑地問黑暗中的墨熄:“喜歡麼?”
“……”墨熄低沉道,“你是想把隔壁引來嗎?”
“不會的。”顧茫枕靠在稻草堆裡,一隻手搭在膝頭,輕輕地打著拍子,“你看著好了,他們管不著我。”
過了一會兒,牆那邊兒的聲音頓住了。緊接著就是憤怒地敲牆。
“咚咚咚!”
墨熄責備地看著他,那種眼神好像是在說:我看你怎麼收場。
顧茫不急不緩,性感低沉的嗓音截在一個花音,慢條斯理地停下來,懶洋洋地:“二位怎麼了?”
牆那頭是雄蝙蝠精惱火的嗓音:“你搞什麼?你們不搞嗎?!”
墨熄好像被“搞”這麼粗俗的詞藻給噎著了。
顧茫卻是個粗鄙之人,他笑了笑:“我們正搞著呢。”
墨熄:“……”
“那你唱什麼歌?!”
“我就好這口。搞得開心了就喜歡哼歌。”
那邊蝙蝠精的怒火簡直能把隔著的牆給燒穿了,怒罵道:“你被搞開心了喜歡哼《二泉映月》?!”
“是啊,高/潮的時候我還可以來段快板。”
墨熄:“……………………”
蝙蝠精:“…………”
顧茫晃著修長的腿,揪了根稻草在指掌間把玩著,神憎鬼厭且厚顏無恥地:“我就這癖好,而且說句實話,我屋裡這位哥哥還挺了不得的,一時半會兒估計消停不了。兄弟你要不喜歡,乾脆你就挪個屋唄。”
墨熄低聲道:“你這樣恐怕——”
“噓。”顧茫伸出手指在唇間一點,“看著,他們一定走。”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隔壁的蝙蝠精開始罵罵咧咧地起身,他們大概真的怕顧茫到時候來這麼一出,哪怕再濃的興致都要被澆散。火蝠族到底還是享樂為上的種族,做了一半並不想和這個喜歡在**時唱快板的變態多加糾纏,於是踹了兩腳牆,又咒罵了兩句,真就離開換地兒了。
顧茫聽他們臨走前一妖一句“變態!”“有病!”,不禁仰在稻草堆裡無聲地繃著笑,等他們走遠了,他那笑就繃不住了,肩膀顫動著,漣漪般蕩開。
“哈哈哈哈——”
墨熄道:“你……”
“嗯?”顧茫轉頭,藍眼睛亮晶晶的,帶著忍著笑意時忍出來的水汽,看著自己身邊的墨熄,笑道,“厲害吧,隻要臉皮厚,保準能清淨。不過這一套羲和君你是學不會的,你太正經。”
“……”
又過一會兒,顧茫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從稻梗堆裡站起來,準備往門外去。不過可能是因為他歪躺了太久,驟然起身血有些供不上,居然暈了一下。
墨熄儘管氣他,卻仍下意識地:“你怎麼了?”
“……呃,不知道,頭有些暈。”顧茫扶著額角揉了揉,“緩一會兒就好。”
說著就走到門口,用一尾小指掀開竹簾,往外頭看了看。
外麵已經沒什麼蝙蝠精了,他們大都已找到了配偶,進了坐落兩岸的草房。白骨累成的水榭空蕩蕩的,在月色下飄浮著一層薄煙……
“可以了,我們悄悄溜回去。”顧茫說著,朝墨熄招了招手,墨熄也就走了過來,兩人透過竹簾,盯著附近最後一對蝙蝠精進屋,然後顧茫伸手去卷那扇簾子。
誰知就在這時,一道紅色的光華驀地在簾子上浮現,映出一個蝙蝠紋的圖騰。顧茫的手猝不及防被燙了一下,猛收回來,吃驚道:“怎麼回事?!”
墨熄也抬手去試,也被門簾的紅光所灼。
他低聲道:“門口有結界……”
結界術是顧茫的弱處,但墨熄卻掌握的不錯。他秀長白皙的手一寸一寸地撫過結界咒印,感知著這個結界的靈流。
“單麵結界,從外麵進入時不會受到任何阻礙,但從裡麵出去時……”墨熄“嗯?”了一聲,似乎覺得是自己探錯了,又反複在蝙蝠印記的末梢摩挲了幾遍,確認自己並沒有會錯意時,臉色就有些難看了。他沉默地放下手。
“……”
“怎麼了?”
墨熄沒吭聲,徑自回到了稻草垛旁,在草垛上坐下,閉目道:“等破曉再走吧。”
顧茫驀地睜大了眼睛:“為什麼?”
“……沒什麼。”
借著還未消下去的紅色蝙蝠結界之光,顧茫看到墨熄神色似有尷尬,他剛想說話,卻覺得眼前又是一陣暈眩。他不得不在原處緩了一會兒,然後才走到墨熄身邊,坐了下來。
顧茫很聰明,就算墨熄不願意說,他也可以猜。
“讓我想想……這個結界不阻攔人進來,卻要攔人出去,那麼設下它的目的,就應該是希望彆人在屋子裡完成什麼事情。所有的草屋都應該有一道一模一樣的結界,我們出不去,但方才那對蝙蝠精卻可以說走就走。”
“……”
顧茫琢磨著,目光在這四壁空空的屋舍內逡巡一圈,逐漸就琢磨過味兒了。
此一處彆無他物,僅鋪著鬆軟厚重的稻草,蝙蝠精們進屋之後隻為了做一件事,那就是雙修。
再一看墨熄那種難以啟齒的神態,顧茫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我知道了,結界會審進屋的人有沒有結合。沒有結合過的就不允許離開,是不是?”
墨熄不答是與不是,他隻道:“天一亮,這個結界就會失效。熬過這一晚就好。”
那答案就是“是”了。
顧茫一時有些無語。心道這火蝠精女王真是個能耐人,為了得到妖物姌和之後產生的靈流,居然如此臭不要臉。
他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還能怎麼樣,那就等吧。”
但明天的太陽並不是那麼容易等來的。
顧茫躺下之後就打算睡覺,可卻一直翻來覆去睡不著,他覺得有些不舒服。
方才那種眼前泛暈的感受不減反增,除此之外,他的腹腔內似乎燃起了一團火,燥熱的感覺像暈在紙上的墨漬一般洇染開,讓他的呼吸都漸漸粗重。
顧茫初時還覺得是自己維持了太久的易容法術,身體消耗有點兒大,於是就默念咒訣,將自己的易容和墨熄的易容都解了。可後來卻發現這並沒有用,他的狀況越來越不受控製,那團邪火讓他渾身上下都變得不對勁,最後連手指尖都有些微的顫抖……
到了這份上,顧茫就算再遲鈍也不可能感覺不出來是怎麼回事了,他倏地坐起,低低地喘著氣,將衣襟扯開了一些,抬眼盯著竹簾外的月色,眼神閃爍地回想了一會兒,說道:
“不對。那溫泉池的香料有問題。”
顧茫喉結動了動,他已經知道了,這些火蝠成群結隊的結合並不止是因為女王的命令,而是因為從溫泉池流出來的香薰……那是帶著情毒的!
他抬手狠抹了一把臉,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試圖讓自己變得清醒:“墨熄?”
墨熄並沒有睡,他靠在草垛邊打坐,聞言微側過了臉。
“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怎麼了?”
……為什麼墨熄沒有反應?
難道是因為空氣中彌散的熏香味他隻是吸入了一點,並不太濃?
墨熄見他沉默,問:“你是有哪裡難受嗎?”
“我……”顧茫頓了一下,“……沒有。”
他重新在草垛上躺了下來,背對著墨熄,開始默念心訣,試圖把這種越來越強烈的躁動給壓下去。
他慢慢地有些琢磨清楚了,那蝙蝠精女王倒在溫泉池彌散開來的熏香效力非常強,幾乎可以算是給整座水榭的妖物們都下了個情咒。
這香薰專對妖物有效用,墨熄是人,自然沒有什麼感覺。但他卻不同,他的身體在燎國被重淬過,混雜著一些雪狼妖的精魄,所以香薰對他的影響雖不如純粹的妖物,卻也十分可怖。
七遍清心訣念過去,仍是不能緩解他體內的燥熱,顧茫忍不住蹙起眉頭,麵對著土牆蜷起身子,呼吸的起伏變得漸漸急促起來……
真是活見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