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茫飛掠在屋脊簷梁之上, 呼吸急促。
夜風拂著他黑色的衣袍,黃金覆麵之下, 他臉上早已沒有了方才那種得意飛揚的神情, 而因痛苦顯得有些扭曲。
他的頭腦陣陣生疼, 記憶錯綜雜亂。
他很清楚,黑魔之氣在他體內越來越壓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強撐多久。最起碼……他得把捕捉到的血魔獸送到重華的軍營裡。
幽藍的眼珠後睨,他能敏銳地感知到國師與黑魔精銳正在不斷地向他逼近,照這個速度,他是趕不到墨熄交戰的地方的,他唯一的選擇隻有往正城門逃。
“顧茫,你還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重華賜過你一個神壇猛獸的稱號, 你就要為他們做一輩子的走狗?”
國師人尚未至, 聲音卻已傳音入密,錐入顧茫耳中。
顧茫忍著越來越混亂的神識,咬牙反駁道:“老子為自己打架呢, 做你大爺的走狗!”
說罷更是加急了輕功步伐,飛一般地奔向正城門處, 那裡兩軍交戰正酣, 處處爆濺著火光。耳邊風聲呼呼刮過, 城門越來越近, 可也就在這時,有飄雪法術加持的燎國國師疾趕而上,他寬袍招展, 便如一隻飄飄蕩蕩的紙鳶遊近顧茫身邊。
“飄雪是梨春第一輕功宗師的術法。”國師在顧茫身後丈遠的地方冷笑道,“顧茫,你覺得你能逃出生天麼?”
顧茫額頭已有冷汗滲出,忽然間,他目光瞥見內城城頭招展的數十張引爆符,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他朝著那貼著符紙的方向奔了過去。
國師唇角那一絲老神在在的笑容未消,就見得顧茫穩穩落在了那個城頭,不跑了。
顧茫回過頭來,側半張臉:“嗨,我們要不要比比誰更瘋?”
國師驀地反應過來:“顧茫--你--!”
大風烈烈,顧茫冷笑著,抬起手,朝牆上一指。
火焰從他指尖揮出,擊打到牆上的一瞬間,引發了聲勢浩然的巨大爆炸!國師暗罵一聲被迫後掠,但見火光衝天,掀起重重熱浪,顧茫在符紙引爆的瞬間繃緊身子,向後疾掠——轟!!連環的爆炸聲幾乎震天徹地,磚石滾滾,氣浪欺天,將他和燎國的追蹤者迅速隔開。
這一招實在太險,饒是顧茫全神貫注地迅速後撤,也還是被氣流掀得從屋脊上猛摔下來。他顧不得疼痛,趁著國師尚未追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往前繼續奔逃。
他眼睛裡的法術光咒越來越亮,兩軍交鋒的廝殺聲近在耳畔。最後猛地一個騰躍,扶搖上行,從渾然沒有反應過來的燎國守軍中突破,闖入了重華軍陣中!
城門處早已是血流漂杵,戰火將半壁天穹燃成白晝,滾滾硝煙裡,重華的修士與燎軍的修士纏鬥交鋒,術法的碰撞,靈獸的嘶吼,到處都是殺紅了眼的人和飛濺的鮮血。
顧茫喘了口氣,他並沒有因為逃至此處而感到片刻的放鬆,他的視野已經越來越沉重了,好像隨時都會被黑魔魔息吞噬,失去意識。他焦急地睜大眼睛在混戰中尋找統帥的軍旗——
找到了。
可也就是在這時候,他背後升起一股森然寒意,他感知到憤怒的燎國國師已經突破了火海正在逼近。他不由地大喊道:
“慕容憐!!!”
負責正城門進攻的主帥慕容憐跨坐在金翅飄雪馬上,他對戰局顯得有些漠不關心,借著禦守修士鑄建的守護結界作壁上觀,一點兒親自出手交鋒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咬著他的水煙槍在眯著眼睛抽他的浮生若夢。
冷不防聽到這樣一聲喊叫,慕容憐嚇了一跳,他咳嗽數聲,抬起迷離的桃花眼向亂戰軍中望去。
這一望,就看到一個白金色衣袍的燎國大修自夜色中猶如鬼魅掠來,正逼近一個羲和君的近侍。而方才那一聲喝,便是這個渾身狼狽不堪的小侍衛在一邊跑著,一邊向他求援。
“……什麼情況。”
“拿著這個乾坤囊!!”那近侍大喊著,穿過重重戰火向他奔來,眼中既是焦灼又是迫切,“帶去給墨熄!!”
“你想都彆想!”國師吳帶當風,飄然落到地上,疾電一般出手,隻一下就擒住了顧茫的肩膀。
顧茫猛地將他擊開,兩人瞬間拆過十餘招,雖然國師精力不足,但顧茫傷的更重,頃刻就落了下風。隻是交戰之間,兩人越打離慕容憐的結界越近,顧茫扭頭將裝著血魔殘魂的乾坤囊甩到了結界邊緣,然後喊道:“快去!!”
慕容憐卻是極謹慎的人,他唯恐有詐,並沒有立刻去拾那隻錦囊,而是盯著顧茫問道:“你施的可是燎國的黑魔術法。”
“我……”
慕容憐眯起眼睛:“我如何信你不是燎軍偽詐?”
顧茫頓覺百口莫辯。
他隻會燎國術法,他靈核損毀,重華的法咒他都無法施展了,此刻又該如何自證?
一邊格擋著國師的進攻,一邊焦灼地急思,藍眼珠混亂地轉動著。國師一掌劈近,貼在他耳邊輕笑道:“我說什麼來著?隻要你渾身流淌著黑魔之力,九州大陸除了燎國,就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說罷就要去奪殘魂。顧茫疾掠後退,猛地一個翻滾重新將乾坤囊護持在胸前,然而他這一下雖然奪了錦囊,卻躲不過國師的進攻,就在他起身避閃的瞬間,他眼前驟然一花,緊接著國師的法咒就猛地擊在了他的腰肋。
顧茫驀地嗆出一口血來,跪跌在藍光流淌的結界邊緣。抬起頭,看著目光遊離不定的慕容憐。
他不能說自己是顧茫,一旦說了,周遭的重華軍士勢必嘩然。但他也無法解釋為什麼自己隻會使用燎國的黑魔法咒。
他沾著鮮血的嘴唇哆嗦著開合,手指貼上結界光陣。
慕容憐眯起眼睛。隔著覆麵,他無法看見下麵的是怎樣一張臉,甚至因為覆麵法咒的原因,旁人瞧見顧茫的眼睛也是最正常的模樣,而不是會暴露身份的藍眼珠。慕容憐一時仍斷不清其中是否有詐,隻是隱約卻覺得這個人的眼神非常熟悉。
心裡一陣顫然時,就聽得此人低低道了一句:“那天我去你府上,是因為我很想她。”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