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慕容憐見狀, 生怕陣前有失,攥緊了掌心裡的錦囊, 對墨熄說道:“火球, 你不要犯渾。他是為了把這乾坤囊送回來才重傷的, 你要是把它交出去,他醒了能恨死你。”
墨熄沉默片刻,卻道:“我若不把它交出去,我能恨死我自己。”
說完抬手一指,一道熾焰從火牆中噴出,猛地將慕容憐燎著。慕容憐吃痛鬆手,裝載著血魔獸殘魂的乾坤囊被靈火裹著,迅速飛到了墨熄手裡。
“墨熄, 你--!”
慕容憐又氣又驚, 氣的是他的態度,驚的則是他竟會願意在邦國重任和兄弟性命之間選擇後者。
對於任何一個為將者而言,這都是大忌、大錯, 一旦某個將帥把個人情感淩駕於一切之上了,勢必會給軍隊乃至邦國帶來不可挽回的惡果, 墨熄戎馬多年, 他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怎麼——
未及他想完, 浩蕩的火牆便熄弱了, 墨熄自火浪的頂尖處落下,嵌著鐵皮的軍靴踩在了燒的焦灼一片的土地上。
在所有人或驚愕或茫然的目光中,他手握著錦囊, 向國師一步步走去。
國師將匕首收回,一手勒起顧茫扼住他的脖頸,一手則向墨熄攤開:“交給我。”
“你把他先交給我。”
國師似乎被他這句話給逗樂了,低了下頭,舔了舔貝齒,咧嘴露出森森然的微笑:“羲和君……你當真是太年輕了,沒經曆過什麼不可挽回的錯選。”他笑著,垂落烏黑的睫毛,“看在你還算乖巧,我來提點提點你吧?”
“……”
“當對你而言無比重要的人掌握在彆人手裡的時候。”國師的指腹堪堪劃過顧茫的脖頸,低聲道,“彆人給你的任何條件,你最好全盤接受,除非你並不是那麼有所謂他的生死。”
稍頓了一下,國師將顧茫擒得更近,眼中閃著無限惡意的光澤。
“來。”
他一抬下巴。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乾坤囊獻給我。”
這回就算不知情的士卒們也有些看明白了,他們的羲和君似乎要以一件對於重華而言極其重要的東西,去換回國師掌中那人的性命。但看明白歸看明白,許多人都完全緩不過神來,他們閃電奔襲打了那麼殘酷的戰役,多少袍澤都成了無定河邊骨,可羲和君居然要為了一個人……將這一切犧牲都抹殺獻祭嗎?!
國師指尖一舒:“快。”
墨熄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國師麵前,沉默一會兒,將乾坤囊往前遞去——
可就在國師即將觸及錦囊的一瞬間,墨熄忽然眼神驟狠,厲聲喝令道:“陣開!!!”
國師之所以敢讓他近身,是因為一直在盯著墨熄的一舉一動,他知道若是要攻擊,哪怕做的再細微,都一定會有先兆。因此這一聲喝令全然在他意料之中,國師立刻抬掌開陣,在自己和墨熄之間擋開一道溢彩流光的防禦結界。
他甜甜笑道:“算計我?你還差那麼……”
話未說完,忽覺身側一涼!在他尚未反應過來前,他緊緊製著的顧茫身周竟忽然爆濺出了數十道幽藍色的光劍--
蓮花劍陣!
那個顧茫與墨熄年輕情濃時留在對方身上的守護劍陣聽從了墨熄的命令,在瞬間爆裂!!
如此近的距離,又這樣猝不及防,饒是國師身法再好也是無從避閃,刹那間鮮血飛飆,血花直濺沙場……
眾人驚呼!
墨熄趁此機會一擊重破了國師的結界,劈手將顧茫奪回懷中。劍陣識主,那些吹毛斷發的利刃光劍在觸碰到墨熄的瞬息,就化作了無數晶瑩的羽毛,飄蕩散落。
在一片熒羽紛飛中,墨熄一手拿著乾坤囊,一手帶著顧茫,飛掠回了重華大軍陣前。
“師兄。”墨熄輕輕貼了一下顧茫的臉,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沒事了……”
國師也真是實力驚人,在曆經了不眠不休地撫琴喚魂,與顧茫的殺招對戰,耗損了如此多心力的情況下,居然還是及時阻止了劍陣對自己的傷害。
他隻是肩膀被刺破了,滴滴答答往下淌著血,但他毫不以為意,一雙鷹隼般的眼睛裡閃著瘋魔而又銳利的精光。
“好……好!哈哈哈哈——”他縱聲長笑,唇齒聲線陡戾,“想不到羲和君如此光明磊落之人,也會使出這般陰狠的騙術!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但哪裡由得著他這麼說?墨熄非但沒有打算將乾坤囊獻出去,還順利救回了被挾持的近侍,陣前的重華修士無不重重鬆了口氣,更有許多因為方才對墨熄的揣測而倍感羞愧,當即有沉不住氣的小修士朝著國師罵陣道:
“閉上你的狗嘴吧!自己技不如人,還來說我們墨帥陰狠毒辣,你好不要臉!”
“你挾質要挾,你就不陰狠了?”
“就是!”
夢澤作為藥修,立刻指命手下去將慕容憐,慕容憐的護衛都接應過來進行療治,而她自己則走到墨熄身邊,低聲道:
“我來替他處理傷勢。”
墨熄擔憂顧茫傷情,有她處理自是再好不過,於是點頭道:“辛苦你。”
夢澤就命左右將顧茫扶架著到了赤翎陣前,由藥修們開始為他止血療傷。墨熄又看了顧茫好幾眼,而後轉過頭,正準備對傳令官吩咐事宜,就聽得國師忽然冷笑。
“哈哈哈,是,你們說的都對,羲和君清正潔白,光明正大……”
他施展了擴音之術,幽森森的餘音不住地在戰場盤旋。
“可諸君是否知道,你們這位清名傳世的羲和君,居然會讓肮臟不堪的叛國賊子戴著麵具當他的近侍?”
陣營裡一寂,隨及漸有騷動像漣漪一樣漾開。
國師不無惡意地甜笑起來,他對滿沙場的人道:
“詫異嗎?驚喜嗎?你們的國之砥柱,聖人君子,他一麵哄著你們替他出生入死,一麵卻和叛徒反賊私相授受,糾纏不清。甚至還在彼此身上留了個親密無間的血契咒印。”
有小修士按捺不住,憤然喊道:“你胡說!”
國師卻輕笑道:“哎呀,我這人最誠實了,從來不胡說的。”
“諸君若是不信,不如讓他掲下這個近侍的麵具給你們看看——看看這個身上留著你們墨帥印記的……是不是你們恨極了的前統帥——顧茫?”
一眾嘩然!
國師自是一知道輕重緩急的人,他本就靈力損耗過多,此時戰局不利於燎,他不會戀戰。留下這番話後,他便衣擺一揮,與他那些精銳侍從騰空而起,飛掠進夜色之中,隻餘那肆意猙獰的笑聲響徹行雲,與他所說的那驚雷般的真相一般,久久回蕩於陣前。
重華三軍之中一片死寂。慕容憐率的那一營是新組建的軍隊,對“前統帥”顧茫沒有什麼直接的感情,因此大多隻是愕然。墨熄的北境軍則已有不少人神色大變,站在原處搖搖擺擺,而反應最激烈的則是慕容夢澤的赤翎營。
這一營的修士都是貴胄出身,許多人的親眷都曾死於顧茫之手,一聽這個戴著覆麵的近侍竟是仇人,頓時失了控製。
“羲和君!他說的可是真的?!”
“這人究竟是誰!!”
負責給顧茫療傷的修士裡正巧有一個與顧茫仇恨篤深的,竟抬手欲摘顧茫的麵具—-可就在他將要把覆麵摘下來的瞬間,一道微弱的碧色華光猛地擊在了他的指尖!
那修士驀地抬頭,卻見阻止他的不是彆人,竟是立在他身旁的慕容夢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