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最後一根稻草(1 / 2)

餘汙 肉包不吃肉 8018 字 8個月前

() 療房內。

一個穿著黑衣勁裝, 身形修長的男人立在顧茫的床榻邊。

他手中握著一柄彎刀,雪亮的刀刃上還沾著淋漓的血, 殷紅的血珠子一滴一滴往下落著。而顧茫坐在床榻上, 隔著半透明的霧紗幔帳, 望著這個慢慢向自己逼近的男人。

也許是身世回憶給他的刺激已然太大,顧茫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隻以一種近乎冰冷的麻木,盯著這個不速之客。

忽然顧茫開口道:“為什麼要殺慕容憐。”

黑衣人頓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是我?”

顧茫盯著他:“燎國淬我如狼獸,我自有狼獸直覺。”

黑衣人:“原來如此……”

顧茫咬牙道:“所以為什麼要殺他!?”

其實他原本並不抱著希望此人能夠回答,但黑衣人卻慢慢頓住了腳步。而後低悶的聲音就從他遮麵的黑巾後傳了出來。

“你弄錯了。慕容憐確實是我動的手,但他卻不是我想殺的,我隻是受人之托而已。”

“……”

“不過我很清楚想殺他的人為什麼要他的命。”黑衣男子說, “慕容憐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換做是我, 我也不會容他活在這世上。”

顧茫又問:“那麼我呢?你費這周章來殺我,又是為什麼。”

“你還是弄錯了。我根本不是要來殺你。”

顧茫盯著那滴著血的刺刀,說道:“可真有說服力。”

黑衣男子撫摸著刀刃, 淡笑道:“如果可以,我確實是想直接取了你的性命, 一了百了, 最是乾淨。隻可惜這事不太容易做到。”

“閣下私闖深宮靜室如若無人, 怎麼取顧某的腦袋反而成了難事。”

黑衣人微微一笑:“……果然是慕容憐知道的太多, 而你知道的太少。”但他似乎也並不想與顧茫再多解釋什麼。重華王宮終究是高手雲集,他就算身法再好,如果拖得久了, 馳援來了,他也保不準自己還能順利脫逃出去。

於是他道:“我今日來,是想告訴你一個之前你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秘密。”

顧茫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多少有些猜到來人的用意了。

按照燎國國師的說法,他如今的軀體就像一隻已經布滿了細碎裂縫的容器,隻要承載的刺激到了某種程度,他就會徹底崩潰,成為一個被黑魔之息完全吞噬的行屍走肉之人。來者沒打算殺他,卻打算告訴他一些秘密,顯然便是打算再激一次他的心智,將他的內心瓦解摧毀。

顧茫坐直了身子,一雙幽藍的瞳眸死死地盯住對方。

沒有那麼容易。

流言的摧折,慕容憐的重傷,林姨的身份,他的宗親……那麼多風浪都已向他襲來過,他的記憶確實混亂一團,分崩離析,但他至少還能維係自己神識的清醒。

他知道一旦被黑魔吞噬,情況將一發不可收拾,所以他不墜深淵。

可對方還有什麼秘密能夠擊潰他呢?

隻那麼短短瞬息,他的心裡掠過了無數猜測,而那些猜測都成了他提前為自己穿上的甲胄——他想著無論對方說出什麼,他都不至於會受到更大的刺激。

直到那黑衣人對他道出四個字來。

“天劫之誓。”

顧茫在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四個字的深意時,獸類的本能便已令他顱內嗡的一聲爭鳴,血流亦是不自覺地變冷。

他湖水一般透藍的眼睛微睜大了,他能感知到自己高築的城防也好,穿上的甲胄也罷,都將被這四個字逼到土崩瓦解。他直覺地知道自己應當想儘辦法不要再聽下去,可是就像飛蛾會被烈火吸引,明知不過死路,也會喃喃地問:“……什麼?”

“你就從來就沒有仔細思考過君上為什麼會讓墨熄來接手你的殘部嗎?”黑衣人的話就像尖針一樣狠紮入顧茫的耳膜,“當年君上可是屬意他接任赤翎軍的,你覺得為什麼他一個最純血的貴族,最後卻會成為你北境軍的統領?”

寒意從胸腔裡散出來。

那黑衣人唇齒叩得森森然,說道:“是因為天劫之誓啊。”

如同雷歿。五內俱灼。

“就在你親手刺了他一刀之後,他還於金鑾殿前長跪了三日三夜,拖著一具病軀,替你留在重華的殘部求情。”黑衣人慢慢道,“他那麼高傲的人……那一陣子簡直把自己踩進泥塵裡。他曾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替你說話,為你辯白,最後換來的是什麼?還不是你那錐心一刺!”

“你知道重華那時候有多少人笑話他嗎?”

“他原本結仇就多,那些平日裡比不過他的貴胄都出來譏嘲他,說他識人不清,說他鬼迷心竅,甚至說邦國出了你這樣的叛徒,都是他覺察不及時所致。他們覺得如果他能早些認清你的麵目,那些無辜之人便不會枉死。”

“他們把戰敗與失利都歸咎到他的頭上。一麵是家國對他的指責,一麵是你對他的舍棄,一麵是與叛國者的仇恨,一麵是對你長久以往的情誼。”黑衣人一字一句都吐得清晰無比,恨不能化作尖針,每一針都刺透顧茫的魂靈。

“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在備受煎熬,有苦難說嗎?你在地獄的時候他一樣也在夾縫裡生不如死。不同的是,你去地獄尚知自己是為了什麼,他在夾縫卻根本迷茫至極。你們所有人都瞞著他,替他做選擇,枉顧他內心真實的感受。顧茫啊……”

黑衣人的嗓音仿佛在唇齒間浸淫淬毒。

“是你逼他的。”

顧茫像是被蛇蠍蟄刺了一般猛地縮到簾帳深處去,臉色蒼白如紙。

“是你什麼都不肯告訴他,將他的雙眼蒙住。是你畏懼他的挽留會動搖你的決心,所以自私自利地將他支到邊境去——是,你是果斷決絕了,可你連一個讓他好好與你道彆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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