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血滴滴答答順著金光熠熠的劍身流了下來, 滴在了地上。
劍光浮動,映著兩雙對峙的眼。
那兩雙眼俱是鳳目狹長, 隻是一雙顯得更冷峻, 一雙顯得更薄涼。
慕容楚衣微微眯起眼睛:“是你?”
墨熄的手握著照雪劍的劍刃。儘管施加了一層防禦結界在掌心之中, 但照雪神武的力量還是太大了,他的掌心仍是被割破了口子,血不住往外滲著。
墨熄道:“慕容,你收手吧。”
“……”慕容楚衣不答,隻是化刃為光,驀地往後掠了幾步,白衣飄飛間將照雪劍散成數十道環繞在他周圍的小劍,而後廣袖一揮, 這些利劍齊刷刷地向墨熄飛刺過去。
隨著墨熄一同跑出來的小蘭兒驚叫道:“羲和哥哥!小心!”
墨熄撐開一道巨大的防禦法陣, 將其他人一並護在那防禦陣後,另一隻手一抬,厲令道:“率然, 召來!”
蛇鞭驀地從掌心中遊竄而出,爆濺著烈紅色的光芒。他一手接了率然鞭, 於劍雨攻勢消失的那一瞬撤回防禦界, 長身一掠逼近慕容, 率然蛇鞭疾速朝著對方劈了下去。
一邊與慕容楚衣纏鬥交鋒, 一邊朝著小蘭兒厲聲道:“救人!”
小蘭兒忙點頭:“好……好!”跌跌撞撞地衝過去,先是一下子撲進江夜雪懷裡,哇地一聲哭出來, 一邊嚷著“先生,先生”,一邊手忙腳亂地將江夜雪身上的捆仙繩解下。
江夜雪喃喃道:“你怎麼回來了……怎麼還帶著羲和君……”
小蘭兒卻隻顧著哭,她的年歲畢竟還是太小了,什麼也答不上來。
江夜雪也不勉強她答,隻歎了口氣:“彆哭啦,快去救辰晴……”
“嗚嗚嗚……我,我這就救!”
小蘭兒又急吼吼地把嶽辰晴的束縛給鬆開了。嶽辰晴躺在地上,他到此刻仍在發抖,卻不知是因為憤怒、害怕、畏懼……還是心寒。小蘭兒將他攙扶起來,嶽辰晴看著遠處和墨熄戰得正激烈的慕容楚衣,看著看著,臉上的茫然就漸漸地散卻了,淚水再一次盈將上來,痛苦使得他的臉有些抽搐和扭曲。
他破裂乾涸的嘴唇囁嚅著,似乎想要喚慕容楚衣,可是一個“四”字還未出口,便已哽咽不成聲。他把臉猛地轉了過來,就在眼淚奪眶時,他抬手嗚咽著抹去了。
他走到江夜雪身邊,紅著眼眶道:“哥……”
江夜雪微微一震,嶽辰晴從前隻叫他喂,與他關係和緩後,也隻喊他江大哥,從未直接喚過他哥。他坐在輪椅上抬起頭來,一時竟顯得是那麼不知所措。
而另一邊,墨熄與慕容楚衣打得星火四濺,靈流爭鋒。蛇鞭時而化作靈體,時而舞作瞬影,與慕容楚衣的照雪劍纏鬥在一起,他二人都是身法極快的頂尖修士,交手時快得令人眼花繚亂,隻是墨熄的打發十分狠戾直接,似一把利刃直刺對手軟肋。慕容楚衣卻行動處如流風回雪,從四麵八方壓迫下來將敵方逼入死路。
兩人如流星交彙,蛇鞭與長劍碰撞,擦出的劍氣火光震得旁邊的岩層簌簌落灰,山石震動。
墨熄低聲道:“慕容,你說會去看他,會認他,會考慮他的感受。為何又要食言?”
慕容楚衣隻持劍相抗,金紅色的光芒映照在他英挺的臉龐上,也倒投在他那雙冰冷的鳳眸中。他沒有任何回答,一副“打架就打架,有什麼好說的”的模樣。
“慕容,他還在盼你去尋他。”
慕容楚衣:“……”
寬袖一振,流雲拂雪,慕容楚衣一言不發地將長劍一撤,點足後掠,而後豎劍於前。雪亮的劍光映著他的瞳眸。
慕容楚衣開口道:“照雪,催千山!”
他手中的長劍頓時散作無數碎光,那些碎光又在他身後彙聚成了滾滾靈流浪潮,他一襲白衣飄然如仙,一抬手,沒有半點留情地吐出一個字來:“去。”
雪浪狂湧!!
墨熄眸色一暗,厲聲道:“吞天!”
隨著一聲鯨聲鳴嘯,重鯨靈體聽從墨熄召喚,擺動著半透明的軀體朝著慕容楚衣的照雪巨浪遊去。霎時間白練翻波,鯨魚,吞天的鯨聲猶如自亙古傳來的悠遠回響——它張開巨口,將那源源不斷的裂岸狂流吸入腹腔……
強烈的靈力激撞下,墨熄的黑袍和慕容楚衣的白衣獵獵飛擺,風浪幾乎迷得人睜不開眼。墨熄轉頭對江夜雪他們道:“快走!”
小蘭兒一聽墨熄這樣說,又哭了:“羲和哥哥……”
“快走啊!”
江夜雪咳著血沫,低聲道:“若我能喚醒血池裡的陰兵,那就好了……”
嶽辰晴:“……”
嶽家世代壓製渾天洞的血池陰兵,但是除了壓製之外,這些惡靈受了嶽家的祭祀,也是願意聽從嶽家當家號令的。
嶽鈞天死的突然,加之體弱,他並沒有機會召出血池裡的陰兵。然而嶽鈞天一死,嶽家的當家之位便按律順延給了嫡子——也就是正妻所生的嶽辰晴。
可是嶽辰晴的術法修為還是太弱了。而且他平素貪玩偷懶,根本沒有好好修習過陰兵霸控之法,完全無法正常地施展出來。
所以此時,聽到江夜雪的這樣一聲歎息,嶽辰晴的心便如針錐一般疼。
他幾乎要被自責和悲痛給洞穿心肺,如果他能喚醒血池裡的陰兵,伯父就不會死,嶽家帶來的這些仆伺也不會死……
他的四舅……他的四舅也無法殺那麼多人,他本可以及時阻止的……
不似現在,一窟地獄,遍地鮮血,他仰慕的人變得那樣麵目全非……如果他好好用功一些……平日裡……平日裡不那麼遊手好閒,無所事事一些……
又何至於此。
何至於此!!!
小蘭兒還在哀哀哭著:“不要……羲和哥哥……我不要再丟下人逃啦……”
墨熄咬牙道:“聽我的話,快走。”
可孩子畢竟小,多番刺激之後,哪怕墨熄之前給她施了鎮靈術,她那容易暴走的體質仍是有些控製不住了,她一邊哭著,一邊就隱隱有暴虐的靈流火焰從她心腔處爆濺出來。
江夜雪蹙眉咳著血沫,焦急道:“小蘭兒……”
再這樣下去不行,一旦小蘭兒暴走,她瘋魔之下是分不清敵我的,恐場麵會愈發不可收拾,鬨得不好,所有人都將難以脫困,甚至會葬身於這渾天屍洞中。
正欲強撐病體施展法術,鎮定蘭兒的心神,忽然手被身邊的人止住了。
江夜雪愕然道:“辰晴?”
嶽辰晴臉上俱是淚痕,卻不再似先前那般空洞與茫然。他望著江夜雪,含著淚道:“哥,對不起。一直……一直都是我不好。我太懶了……又不懂事……太笨。一直想著當個舒舒服服的少爺,從來沒有……沒有好好努力過……”
“但是這一次……”嶽辰晴哽咽著,目光卻是不移的,他攥著江夜雪的手,“這一次讓我來吧。”
“我是嶽家的當家人了。”
“辰晴,你——”
嶽辰晴沒有再理會江夜雪,他鬆開江夜雪的手,施展輕功一躍跳至血池中央的鬼令台上。
江夜雪和慕容楚衣見狀,兩人都是麵色一變。
號召血池陰兵就猶如將帥領軍,隻有自身的實力足夠強大,那些陰兵才會聽命差遣。照理而言,嶽辰晴的實力是根本不夠格的。但是如若嶽辰晴下定了決心,願意捐出所有的靈力修為進行把控,甚至不惜以燃爆靈核為代價,那麼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慕容楚衣大抵是看出了他的決絕,冷哼一聲,袍袖間金光閃動,結了一個符印,隻聽得窸窸窣窣潮水一般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小蘭兒眼尖,第一個發現情況,失聲驚叫道:“先生!又來了!”
竹武士。
上百隻手持金剛刃的竹武士從洞窟甬道、洞窟之外湧進來,將江夜雪他們團團包圍,另一些則向嶽辰晴所在的鬼令台撲殺過去。
隻是由於嶽辰晴作為嶽家的第一繼承人,他站在了鬼令台上,多少對池中陰兵是一種感召,於是血池裡有模糊的影子竄起來,嘶吼著將那些試圖撲向嶽辰晴的竹武士帶下池水。可是竹武士畢竟是無心之輩,一批沉入了血池,後來者仍無所畏懼地繼續向前進攻著,場麵依舊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