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兄長與你英烈綬(1 / 2)

餘汙 肉包不吃肉 7247 字 8個月前

() 墨熄顧不得自己的傷, 一聽聞這個消息,他就急著往校場趕去。

一路上, 夢澤方才和他的對話不住環繞在耳邊——

“慕容辰生命之力擊碎魂盒後, 血魔獸的力量四散, 而顧茫守護盒子的那一縷魂魄也被打散。照理說魂魄散了,就會向九州四海飛蕩,不知去往何處,但我們從黃金台的廢墟找到你的時候,發現它環繞在你身邊,像是存留著一絲意識,一直在殘磚斷瓦裡保護著你。”

墨熄良久說不出什麼話來,最後開口的時候, 嗓音喑啞得甚至他自己都聽不出:“……那……還有另一縷魂魄呢?那縷被他煉成魂盒鑰匙的魂魄, 慕容憐不是都已經毀了?”

“憐哥沒有毀,他那是騙慕容辰的。你想,如果顧茫造出這個鑰匙, 隻是為了毀滅,那顧茫為什麼還要造呢?直接把魂盒做成絕不能打開的不就好了。”

墨熄:“……”

夢澤接著道:“但是當時, 慕容辰已經失去了理智, 情況又危急, 他自然沒有聽出憐哥話裡麵的漏洞, 哪怕你我也沒有及時反應過來——後來憐哥告訴我,其實顧茫交給他鑰匙的時候,真正囑托他的事情, 並不是毀滅鑰匙,而是請他設法找到徹底銷毀血魔獸力量的辦法,他希望憐哥能在找到了這個法子後,用鑰匙打開盒子,將血魔獸恢複的可能永絕於世。”

“顧帥做事向來謹慎,他很清楚儘管封印了血魔獸之力,但封印是封印,並不是完全的毀滅。……唉,隻可惜憐哥對顧帥原本心存懷疑,沒有認真去想辦法,後來雖然懷疑漸漸打消,但他又沒有機會再去鑽研,最終還是令血魔獸力量溢散。”

慕容夢澤閉了閉眼睛,歎息道:“憐哥嘴上不說,但我看得出他心情也很不好,他在自責。”

墨熄顱內嗡嗡的,他的狀態仍是差得厲害,他雖然沒有直接手刃慕容辰,但他的行為已然踩了天劫之誓的底線,誓言的反噬雖不置他死,卻也令他受了很沉重的傷,所以他才會在黃金台一戰後足足昏迷了七日。

但是似乎所有與顧茫相關的事情,他哪怕再是疲憊至極,狼狽不堪,他的頭腦總是清明的。就好像顧茫打散的魂魄也會縈繞在他周圍守護著他,長久的羈絆已經讓他們對彼此形成了一種本能。

所以墨熄隻是片刻的沉默,就捕捉到了自己回憶裡的碎片,明白了過來。

“……是扳指。”

夢澤:“什麼?”

“鑰匙是慕容憐手上戴的那隻扳指。”墨熄喃喃道,“所以當初周鶴要摧毀顧茫神識時,慕容憐給了顧茫那枚扳指,因為他知道扳指裡有顧茫的一片魂魄,可以讓顧茫支撐得久一些。所以每次顧茫養的獵狗見到慕容憐,就會像見到主人一樣,尤其喜愛聞嗅他戴了扳指的那隻手……”

墨熄嘴唇微微顫抖,再也說不下去了。

竟是如此。

他一直覺得自己與顧茫這一路行來太過苦楚,當他在金鑾殿聽到慕容憐說顧茫的一魄已被毀去時,他其實是感到崩潰的,他明白顧茫再也不可能恢複康健了。可是他仍去阻止慕容辰將魂盒震碎,當時除了為了保護重華之外,他私心裡也是希望能設法將魂盒裡的一魄保留下來,哪怕注定是不完全的,也聊勝於無。

他一直都是這樣苦苦掙紮的心態。

他這三十餘年經曆的一切,已經讓他明白,求一個完整太難了,破碎的也是好的,他願意用自己的人生一點一點地把破碎的東西粘貼回去,這樣的圓滿也令他知足。

可是這一次似乎是上天憐他太不容易,所以竟破天荒地給了他一個團圓——兩魄,顧茫的兩魄都還在,已經回體,已經痊愈。

墨熄在通往校場的路上走著,越走越快,當他抵達訓練場,看到那個站在萬人中央的身影時,眼前卻已是氤氳一片。

他極少因難過而落淚,但此刻卻是高興的。

北境軍的領帥終究是回來了,他的顧茫哥哥,那個完整的,笑得張揚,戰無不勝,一個人就能帶給無數人希望的顧帥,到底是回來了。

他從來都不敢奢求的,命運終於憐憫他,施舍給了他人生中最好的一場夢。

不,不是夢。

是真的。

且餘汙洗淨,顧茫終於不再是叛徒、小人、探子。而是能站在陽光下,站在獵獵飛揚的猩紅色軍旗之下,站在點將台上,負手望儘校場映日甲光的統帥。

他的顧師兄,跌跌撞撞,手腳磨破,受儘痛苦、屈辱、曆儘悲傷、彆離,終於回到了他最該矗立的那個位置。

重華的第一主將。

有小修士看見了站在校場邊緣的墨熄,忍不住叫了一聲:“啊,是墨帥!”

“墨帥來了……”

“羲和君來了!”

動靜像風吹湖麵,一直抵到點將台前。顧茫正在和慕容憐說話,他覺察到了這一觳波瀾,於是逆著正午的陽光與校場的大風,眯著眼睛尋聲望去。

然後,他看到了隔著人海與兵刃之光的墨熄。

顧茫怔了一下,展顏笑了,黑眸雖不再,但藍眼睛清明得和他們年少躍馬從戎時一模一樣。

他抬起手,在北境軍的飛揚軍旗下,朝墨熄用力揮了揮。

“墨帥!”他喊他,帶著些孩子氣的調侃和兄長般的溫柔,“上來啊!睡那麼久,就差你啦!”

那支被墨熄整治了多年仿佛將嚴肅刻進骨子裡的北境軍忍不住哄笑出聲來。墨熄忽然發現這支軍隊根本沒有變過,他們在他手下乖順了那麼久,其實骨子裡哪有嚴肅呢,他們的顧帥能注給他們的張揚與嬉笑,才是北境之魂。

他忍著眼眶裡因為喜悅而即將滿溢的眼淚,他仰了仰頭,心想著不能讓士卒瞧了笑話。可當他從自行分作兩撥的人潮中向站立著顧茫的點將台走去時,他知道自己還是掉了淚,他再也嚴肅不了,也冰冷不了。

他會傷心,會難過,會高興,擁有一個血肉之軀該有的全部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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