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恍惚之間,楚汛仿佛看到十幾年前還是個少年的季天澤,那時他總這樣站在門口,說:“小汛,我們回家吧。”
楚汛想起昨天遇見的高中生,無憂無慮的少年們像是初雪一樣潔白乾淨,或許他曾經也是那樣,把自己的心捧到季天澤麵前,被百般踐踏,變得肮臟不堪。就算再被踩上幾腳也不會更難堪,勿須嗬護。
而季天澤也變得個樣,變得世故精明,麵目可憎。
楚汛很茫然,他以前居然愛過這個人嗎?這個自私刻薄的男人?愛得傻到無怨無悔付出了十年青春,還不求回報?
天底下竟然有他這麼愚蠢的人嗎?
莊瀚學其實對楚汛的私生活略有耳聞,傳言頗多,都很難聽。
年近三十的男人私生活可能乾淨?從不碰女人?甚至女同事對他示好都無動於衷?
都是男人,世上哪有柳下惠?
不是陽-痿,就是基佬!
莊瀚學腦袋突然靈光,趕緊放開抱著楚汛的手,他雖然紈絝,也不想當基佬情侶之間的男小三,迭聲否認:“先生你誤會了,我隻是楚汛的老板。”
“他突然要辭職。我很苦惱,來求他留下。”
楚汛覺得荒謬,乾嘛要這樣和季天澤說話,好似姓季的是他男友。
楚汛回過神,望向莊瀚學,說:“和他解釋什麼?”
季天澤這才知道自己誤會楚汛,彆扭地說:“你就不能好好說話?我誤會你是我不好,你語氣好些,我也不至於弄錯。”
楚汛冷眼以對:“就算我真和他人戀愛與你何乾?我們以前也隻是朋友,現在連朋友也不是,你憑什麼管我?”
季天澤被楚汛說中痛處,他早就習慣了楚汛的溫順,現在的這個楚汛像被彆人附身,滿身利刺,你要是碰他,必要紮得你一手血。世上所有的兩人相處,都是你強我弱,你弱我強,楚汛這樣強硬,季天澤便軟弱起來:“我是好心,你有必要這樣嗎?我都來和你道歉了,誰讓你和彆人拉拉扯扯。”
他不是不知道楚汛喜歡他,可他是個直男,他怎麼能接受楚汛?可楚汛去喜歡彆人,他也無法接受。
這是最荒謬的。楚汛突然怒火三丈:“我要好心了?你什麼時候擔心過我?現在你和我說這個?”
他身體不舒服不是一天兩天,季天澤沒關心過一句,他跑了幾次醫院做檢查,季天澤從未發現,以為他在加班,抱怨他沒空來做雜活!他媽的還有臉說擔心他!
好笑,太好笑了。
楚汛從未對他發過這麼大火,像是真要和他決裂,季天澤說:“所以我不是來找你了嗎?”
“我、我和你道歉還不行嗎?”
楚汛想,要是昨天季天澤就和他服軟,說不定他就賤兮兮地回頭了,楚汛退了一步: “太晚了。”
季天澤非常鬱悶,楚汛還要他怎樣?他都主動道歉,以前就算有矛盾,他稍微服軟,楚汛就會原諒他。怎麼就不奏效了?為什麼呢?
他以為楚汛被他捏在掌心,任他揉圓搓扁,怎麼突然叛逆起來?
一時情急,季天澤脫口問:“你不喜歡我了嗎?”
楚汛冷笑:“原來你也知道我以前喜歡你?我還以為你要裝到死呢?”
季天澤實在不明白:“你到底在氣什麼?昨天不是和平時一樣麼?你就莫名其妙生我氣。”
他說著說著也有些火氣,他不願意落在下風被楚汛拿捏:“我沒裝,我就是沒提起來而已。而且,我又沒求你喜歡我,是你擅自喜歡我,又忽然擅自不喜歡我,還要怪我不喜歡你!是你自願喜歡我,我又沒逼你。”
字字剜心。
“是是,都怪我犯賤。”楚汛笑了,“怪我,你一點錯都沒有,還請你高抬貴腳,踏出我家大門,以後再也彆來了。”
季天澤不想絕交,又做不到低聲下氣,一直是楚汛討好他,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討好楚汛。他氣了一天,今天去給楚汛買禮物,逛一圈商場,怎麼都想不起楚汛喜歡什麼,但大概他送什麼楚汛都會喜歡。
楚汛看著他,心底無波無瀾,他沒有太多怨憤,隻覺得煩躁。在生死麵前,愛恨情仇算得上什麼?他在季天澤身上耗費半數人生,難道還要繼續下去?季天澤於他,像是一支不會有回報的股票,他其實早該抽身止損,但是投入太早太多,總是猶豫,便被套牢,最後血虧。
楚汛趕他:“你還不走?”
季天澤心煩意亂,無從應付:“你怎麼變成這樣?”
楚汛冷酷無情:“我沒變,我就這樣,我在你麵前才是裝出來的。帶上你的垃圾,彆再出現在我麵前。”
季天澤被氣得發笑:“好,好,你記住你說的話。”
楚汛說:“我記得清清楚楚。”
一場惡戰,兩敗俱傷。
楚汛扶著門喘氣,覺得胸口和小腹隱隱作痛。
過一會兒,聽到哢哢的聲響,楚汛回過頭,瞧見莊瀚學坐在沙發,吃茶幾上點心盒裡的糕點,少了半盒。
楚汛愣住:“你還沒走?”和季天澤吵得太專心,忘了還有個人。
莊瀚學笑笑,拍拍手上的點心屑,不好意思地說:“吃得口乾,有果汁沒?勞煩給我倒一杯,最好是椰子汁。”
楚汛:“……”
楚汛:“滾。”
莊瀚學抱緊沙發,正直說:“楚哥,我定幫你保守秘密!”
楚汛扶下眼鏡:“你在威脅我?”
莊瀚學連連搖頭:“不敢,不敢……你如果願意回公司,我幫你介紹好男友。”
楚汛氣得發笑:“嗬,你也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