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汛冷靜下來想想, 不對, 他起來的時候門是關著的,手機放在客廳沙發,他記得自己回了家,就被爸爸扶去房間睡覺了啊。總不能是他跑出來打了電話,又回房間去吧, 這他要是全忘了那也太高難度了吧?
楚老師從廚房走出來, 看到他說:“你在哪傻站著乾什麼?去洗臉刷牙吃早飯了,我今天做了筍丁鮮肉燒麥, 還有豆腐腦, 自己調醬汁。”
楚汛皺著眉,撓撓頭,自言自語:“我手機怎麼在外麵……”
楚老師嫌棄地說:“你昨天摔在沙發的時候掉出來的吧。”
楚汛又說:“這有個我不記得的通話記錄, 我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楚老師走過去看了一眼, 那個通話記錄是打給一個叫“藺焰塵”的人, 說:“哦, 這個啊。這個是啾啾打的。這人名字真奇怪。”
楚汛愣住, 震驚:“啾啾打的?????”
啾啾正坐在自己專用的嬰兒椅子裡,抓著個塑料勺子在自己舀他的小碗裡的玉米糊吃,他剛剛才開始學,吃的到處都是,嘴巴邊一圈玉米糊。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爸爸在看自己, 啾啾抬起頭, 對爸爸燦爛一笑:“爸爸。”
楚老師不以為恥, 得意洋洋地說:“是啊,啾啾聰不聰明?”
楚汛說:“肯定他瞎按按出去的。”
楚老師說:“那也很聰明,我們啾啾還會玩手機了嘞。”
啾啾吃到喜歡的食物很開心,舉著勺子笑得跟花兒似的,還墩了兩個屁股蹲:“呀呀。”像是在回應爺爺的誇獎。
楚汛心情複雜,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
楚老師問:“怎麼了?不小心打給不該打的人了?我當時發現把電話給掛了的。”
楚汛一下子也說不上該不該掛掉這通電話:“倒也不是……沒關係,沒事兒,我就是有點奇怪。”
啾啾這無意中幫他跨出了第一步,他一下子也沒得糾結了。
喏,都已經打了。
那他再好好地和藺焰塵談談吧,希望藺焰塵沒有以為這是騷擾電話把他加入黑名單。
嗯……他先刷牙洗臉。
過去一晚上了,藺焰塵總記著昨晚那通沒頭沒尾的陌生來電,和那個寶寶說話的男人的聲音真的很耳熟。
到底是在哪裡聽過呢?他本來就是個比較追根究底的人。
隻有楚汛的墳墓他實在不敢去,也就是在失去楚汛之後,藺焰塵才開始明白了爸爸的一些做法。在媽媽剛過世以後的五六年裡,除了下葬那一次爸爸都沒有去過媽媽的墳前祭拜,隻精心給他準備祭品,催他好好給媽媽掃墓,他那時很生氣,覺得爸爸太過分了,因此更討厭爸爸。
後來他發現每年的這一天,爸爸其實也沒去乾彆的,那天會特地空出工作,就在他們老宅的一處偏僻小花園裡,給一棵枇杷樹修枝,不厭其煩地弄一整天,恨不得把每片葉子都擦乾淨。
那棵樹是媽媽去世的那年爸爸親手種下的。
這兩年他稍微能理解爸爸的心情。
少時讀過《項脊軒誌》,裡麵有句: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今已亭亭如蓋矣。
不是不想去,是不敢去。
藺焰塵一邊煎餃一邊想著那通電話。
餃子在油裡滋滋地響。
他這幾年閒時開始學做飯,尤其是包餃子,當初楚汛包給他的幾種餃子,他都學會了。
想著想著,藺焰塵突然想到了。
——“我都不知道他生病,你從哪知道他生病的?楚汛生病了嗎?”
啊,很像是楚汛爸爸的聲音!
楚汛的爸爸嗓音渾厚,因為是當老師的,有股老師特有的腔調,而且字正腔圓,很特彆。
他記起來了!
啊?可是為什麼這個陌生的電話出現了楚汛爸爸的聲音還有個小寶寶說話啊?
藺焰塵百思不得其解。
聞到一股焦味。
餃子煎過頭了,他回過神,手忙腳亂地關火。
這時,藺焰塵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他拿出來一看,上麵顯示的來電又是來自y城,就是昨晚那個不明號碼。
藺焰塵正好接,但那邊又要關火,轉身不小心把桌上的盒子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