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規定,一甲隻錄取三名,第一名狀元,第二名傍眼,第三名探花,賜進士及第。
一甲裡,同一個省份隻能錄取一個,哪怕你多有才華,隻要有一個同鄉比你更有才華,你也隻能乖乖到二甲去。
二甲若乾名,賜進士出身。
三甲若乾名,賜同進士出身。
雖然三甲都統稱進士,但身份卻大有不同,一甲就不用說了,隻有三名,向來物以稀為貴,而二甲的進士出身要比同進士出身更好一些。
三人悶頭溫書,直到下人買好早點回來,三人才放下書,吃了早飯又準備繼續,這時,有客人上門。
“公子,鄭秀才來了。”順子稟報。
榮楚一聽是鄭子訣來了,趕緊走出去。
張遠和趙齊兩人和鄭子訣並無交情,便回屋繼續溫書了。
鄭子訣不是一個人來的,同行的還有溫青書,兩人帶了賀禮來,見到榮楚立即笑著恭賀。
“多謝師兄,多謝溫秀才,快請坐。”榮楚回了禮,揚手道。
三人坐下來,鄭子訣笑道:“我就知道師弟才華橫溢能考中會試,隻是沒想到師弟又考中了會元,真是讓人驚喜。”
“連中兩元,殿試再中狀元,就是三元及第,好生厲害!”溫青書有些激動說。
榮楚謙虛道:“僥幸而已,殿試未必能中狀元。”
“師弟的才學我是清楚的,你就不要謙虛了。”鄭子訣道。
榮楚笑了笑沒再說什麼,細細打量起鄭子訣來,見他周身氣度似乎變了,少了些溫潤如玉的儒雅,但舉手投足間多了些達官顯貴們的作派,穿著打扮也不像在陵陽縣那般簡潔素雅,改著了圖案複雜繁瑣但顯身價的綾羅綢緞。
姿態、儀容、談吐、氣度皆與以往大相徑庭。
榮楚暗歎,鄭子訣來京城不過短短幾月時間,竟有如此大的變化,足以見得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
隻是他希望鄭子訣不單單是在這些方麵發生了改變,學問也有所長進才是,否則隻一味的學了這些,於他以後的前程未必有好處?
想到這,榮楚關懷問:“師兄在國子監可還適應?”
看他氣色紅潤,還胖了一些,身體應該是無大礙了。
“挺好的。”鄭子訣笑答道。
榮楚見他雖笑著,但笑意不達眼底,可見他並沒有說真話。
想來也是,國子監裡麵都是些權貴子弟,他們出生尊貴,有權勢有地位,這些人一般眼界都高,隻和身份相當的人往來,鄭子訣這種小地方來的學子是絕不可能和他們打成一片的。
雖然有溫青書在,但溫青書隻是地方縣令之子,他的舅舅雖是京官,還不如張遠的姨父王大人官職高,在國子監那種藏龍臥虎之地,溫青書的身份根本不夠看。
他們不但不能融入其中,還會被那些權貴子弟排斥擠兌,日子過得有多艱難可想而知。
不過鄭子訣似乎並不想提國子監的事,很快轉移了話題。
“算著日子,表妹應該臨盆了吧?”鄭子訣問。
榮楚笑道:“我來京之前就已經生了,是個男孩。”
“是嗎?恭喜師弟,再次雙喜臨門。”鄭子訣笑著恭賀。
榮楚莞爾,確實又是雙喜臨門,之前他考中舉人,周雲娘有孕,這次周雲娘產子,他中會元,喜事還真是連著來的。
榮楚細看了鄭子訣一眼,見他是真的高興,不像是客套話,隻是這高興中夾雜著一絲不明的情緒,榮楚一時無法分辨。
知道榮楚馬上要考殿試,鄭子訣和溫青書並沒有多留,離開時,鄭子訣道:“等師弟衣錦還鄉之時,幫我帶封家書回去給我爹娘。”
這樣的舉手之勞,榮楚自是應允。
送走兩人,榮楚就繼續回屋溫書了。
溫青書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感歎道:“子訣兄,你師弟的運道可真好,之前中了解元,如今又中了會元,大家都說,狀元非他莫屬了,如此一來,就是連中三元的佳話。”
他之所以提運道不提才學是因為考科舉真的很看運道,才學他和鄭子訣都有,但受運道所累,鄉試落了榜。
而榮楚運道極佳,一路順順利利的連中了兩元。
“是啊,他運道真好。”鄭子訣神情未變,但袖中的手指卻暗暗收緊了。
為何老天爺不眷顧他,但凡眷顧他一些他也不至於落後榮楚這麼多,明明他的學問比榮楚好,如果不是運氣不好,中解元和會元的就是他了。
連中兩元,隻要不出意外,他就是妥妥的狀元,兩榜進士,三元佳話,何等風光!
溫青書沒察覺出鄭子訣的異樣,繼續道:“之前考完會試,不少舉人都出了事,我還在擔心你師弟的安危,還好他平安無事。”
榮楚可是鄉試解元,很多眼睛都會盯著他,一個不小心很容易和那些‘倒黴’的舉人一樣出‘意外’。
如今平平安安的,他也就放了心,以後在國子監提起榮楚來臉上也有光,說不定還會因為他們和榮楚認識,那些人對他們客氣幾分,他們在國子監的日子也就能好過一些。
鄭子訣沒有答話,不知在想什麼,神色變得莫名起來。
回到住處,溫青書就回屋看書去了,鄭子訣也回了屋。
這是溫青書舅舅給安排的住處,十分狹窄,也很簡陋,鄭子訣從小也算是錦衣玉食長大,起初還有些住不習慣,但想著比起考試的惡劣環境,這個已經算很好,而且人生地不熟的,有個落腳的地方就很不錯了。
他想著等三年後他考中舉人,就不必委屈自己再待在這樣簡陋的地方。
他坐到書桌前打算看書,可是心裡浮躁得厲害,根本就看不進去,一直想著溫青書那句‘榮楚連中三元的佳話’,心煩意亂起來。
正在這時,溫青寧在外麵敲門,鄭子訣索性放了書,打開門把人放了進來。
溫青寧端著湯,笑盈盈道:“鄭大哥,這是今日的補湯,你趕緊趁熱喝。”
“青寧,謝謝你,這段時日多虧有你幫我調理身子,隻是太辛苦你了。”鄭子訣感激道。
溫青寧搖搖頭,“鄭大哥不必客氣,你知道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為你做的。”
“青寧,你知道的,我不能……”鄭子訣看著她欲言又止,一臉為難。
溫青寧已經向他透露她是女兒家的事了,還隱晦的向他表明過心意,而他也告訴了她周玉娘的事。
溫青寧道:“我知道你要為你亡妻守喪一年,我可以等的。”
“青寧,謝謝你,隻是這樣太委屈你了。”鄭子訣握了她的手,感動道。
溫青寧羞紅了臉,她輕輕搖搖頭,隻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並不覺得有委什麼委屈的。
*
榮楚幾個在屋裡悶頭溫了幾日書,轉眼就到了複試的日子。
複試是在殿試前的一次考試,由禮部主持,其實就是一次驗證真假的考試,由禮部的官員當眾出題考教,看是不是有真才實學,是不是作弊考上來的,所有的貢士都要通過複試才有資格參加殿試。
一般情況下大多都能通過,畢竟在這麼嚴格的考試環境,也沒幾個人能作得了弊。
考完後還要學習宮廷禮儀,是為了見皇帝時用的。
從宮中出來,天已經快黑了,榮楚幾個一身疲累,倒不是考試和學禮儀累著了,而是因為第一次進宮,太緊張了,人一緊張就容易過度的耗費精力和體力。
“這麼晚了,要不我們找個館子隨便吃點然後回去睡吧。”趙齊就提議。
榮楚和張遠沒反對,三人就近找了家館子簡單吃了一頓。
“這家館子看著小,味道不錯,下次還來。”趙齊吃得很滿意,一邊出門一邊笑道。
張遠點點頭,“確實不錯,那魚甚合我口味。”
“你們喜歡就行,我對吃的沒什麼太大的要求。”榮楚答道。
他活了幾十世的人,皇帝都當過無數次,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他並不看重這些口腹之欲。
趙齊一邊抬步邁出門,一邊轉頭看榮楚,“你這人,既不好女色,也不好口腹之欲,隻會讀書,難怪學問這麼好。”
張遠跟著出了門,也點頭讚同,榮楚確實是個隻會讀書的古板性子。
想起他們考中鄉試那次,多少舉人往那些花樓裡鑽,當地規矩,舉人去那種地方是不用花銀子的,偏榮楚潔身自好,不要錢的便宜也不去占,搞得他們也不好意思去了,就這樣,三個新鮮出爐的舉人老爺大眼瞪小眼的回了住處。
不過榮楚為人正直,又潔身自好,還重感情,值得他們深交。
榮楚笑了笑,抬步邁出門,正要答話,這時他察覺到頭頂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似的,本能的抬頭看去,見果然有一個東西急速落下,徑直朝他頭頂砸來,他心頭一驚,本能的閃躲開,順便推了一把緊隨他出來的順子。
嘩啦一聲,花盆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突如其來的響聲驚了眾人。
張遠、趙齊臉上的笑意散了個乾淨,緊張的衝到榮楚身邊急問:“沒事吧?”
順子被榮楚一推,沒站穩倒在了地上,但他沒有受傷,他看著地上的花盆碎片,想到要是公子不推他一下,他就被砸中了,這樣重的花盆砸在頭頂,腦袋不得開花?
他心驚肉跳的爬起來,急道:“公子,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榮楚搖搖頭,看了看地上碎裂的花盆,又看了看樓上,這並不像是意外,倒像是有人故意把花盆砸下來的。
張遠、趙齊也覺得樓上不會平白無故的掉花盆下來,想到之前有舉人意外出事的事情,頓時明白了什麼,忙護著榮楚進了館子。
青天白日的公然下毒手,簡直無法無天,張遠氣得狠了,朝書童命道:“去報官!”
書童應了一聲,立即跑出門去。
趙齊也朝書童命道:“去樓上把人給我堵住!”
“我也去!”順子氣呼呼道,他倒是要看看是誰敢害他家公子。
順子兩人急速上了樓,張遠幾個則在樓下把館子的出口守住。
今日他們絕不能讓這個背後下黑手的小人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