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周寅之(1 / 2)

坤寧 時鏡 10820 字 9個月前

冷靜。

冷靜下來。

薑雪寧強迫著自己暫時不要想太多,眼神這種事,且還是最初的眼神,也不過就是一切的萌芽和開始罷了。

男子看喜歡的女子,眼神很好分辨。

因為在愛意之外,總是夾雜著或多或少的欲望。

可女子看喜歡的女子,不夾雜欲望,關係本質上與看一個十分親密的、特彆喜歡的朋友,並無太大的分彆。

她該是上一世留下的陰影太深,有些杯弓蛇影了。

心念轉過來之後,薑雪寧便變得鎮定了許多。

她是內心洶湧,麵上卻看不出來。

沈芷衣站得雖然離她很近,卻是不知道她心裡麵百轉千回地繞過了多少奇異而荒唐的念頭,隻叫身邊宮人拿了一麵隨身帶著的巴掌大的菱花鏡一照,在瞧見那一瓣落櫻似的描摹時,目光閃爍,已是動容了幾分。

她剛才初見薑雪寧時,著實為其容貌所驚,以為燕臨喜歡她不過是因為這般的好顏色;可不過三兩句話的功夫,這位薑二姑娘卻又叫她看見了她完全不同於尋常閨閣小姐的一麵。

京中哪個閨閣小姐能說得出這番話來?

她與燕臨從小玩到大,這時再想,他從不是什麼色迷心竅之輩,確該是這薑二姑娘有很值得人喜歡的地方,他才喜歡的。

沈芷衣再走近了兩步,竟笑起來拉了薑雪寧的手:“你說話格外討人喜歡,難怪燕臨喜歡你,連我都忍不住要喜歡上你了。”

她不說還好,一說薑雪寧差點腿軟跪下去。

強繃住腦袋裡那根險險就要斷裂的弦,也強忍住將手從沈芷衣手中抽回來的衝動,她徹底收斂了先前自如的顏色,作誠惶誠恐模樣,道:“臣女口無遮攔,慣會胡說八道,還請公主莫怪。”

沈芷衣見她忽然這般模樣,瑟瑟縮縮,渾無先前拉了她來提筆便在她麵上描摹時的神采與風華,不覺皺了眉,就要說什麼。

這時旁邊卻插來一道聲音,道:“殿下嚇著她了。”

沈芷衣轉頭看去。

說話的人是一名盛裝打扮的女子,先前一直都站在沈芷衣旁邊,論通身的氣派也隻弱了沈芷衣一線。衣裳皆用上好的蜀錦裁製,光是戴在頭上那一條抹額上鑲嵌的明珠都價值不菲,更彆說她腕上那一隻羊脂白玉的手鐲,幾無任何雜色。

遠山眉,丹鳳眼。

青絲如瀑,香腮似雪。

雖不是薑雪寧這般叫人看了第一眼便要生出嫉妒的長相,可在這花廳中也絕對算得上是明麗照人,更不用說她眉目間有一股天然的矜貴之氣,唇邊雖然掛笑,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之感。

一看就是個頂厲害的人。

這是誠國公府大小姐蕭姝,薑雪寧也是認得的。

或者說得更清楚一點——

上一世幾乎被謝危屠了全族的那個誠國公府蕭氏的大小姐。

她先才都隻在旁邊看著,這一會兒才出來說話。

隻是沈芷衣聽後有些不滿。

蕭姝便笑起來,展了手中香扇,看著薑雪寧,卻湊到沈芷衣耳旁,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

沈芷衣聽後,一雙眸便劃過了幾分璀璨,原本左眼下並不好看的疤痕也被點成了落櫻形狀,這一時相互襯著,竟是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她笑了著拍手道:“你這個主意好。”

接著便對薑雪寧道:“今日人多不便,我改日再找你來玩好了。”

薑雪寧沒聽見蕭姝對她說的到底是什麼,但心底裡隱隱升起來幾分不安:要知道她上一世就與蕭姝不很對盤,兩人基本同歲。她在沈玠尚是臨淄王時便嫁了沈玠,沈玠登基後順勢封為皇後;蕭姝卻是後來入宮,憑借著母家誠國公府的尊榮,又與沈玠是表兄妹,很快便封了皇貴妃,還讓她協理六宮。

雖然因為出身蕭氏,她最後下場不好。

可在眼下,蕭姝的存在,還是讓薑雪寧忍不住要生出幾分忌憚。

她向沈芷衣恭聲應了“是”,對蕭姝卻隻淡淡地一頷首——

絕不要跟蕭氏扯上什麼關係。

將來謝危殺起人來是不眨眼的。

蕭姝從小在國公府這樣的高門長大,所見所學遠非尋姑娘能比,隻從薑雪寧這小小一個舉動中,便輕而易舉地感覺到了對方對她的冷淡。

這倒有點意思了。

蕭姝也不表現出什麼來,隻意味深長地看了薑雪寧一眼,才拉著沈芷衣去了。

因清遠伯府這邊的宴會已至尾聲,又正好遇到這一個國公府大小姐和一個當朝長公主來,尤霜、尤月姐妹倒懂得抓住時機,竟請了二人來作評判,點出今日賞菊宴上作詩、作畫的魁首。

蕭姝詩畫俱佳,便一一看過。

最後與沈芷衣一番討論,由沈芷衣點了尤月的《瘦菊圖》為畫中第一,點了翰林院掌院樊家小姐的《重陽寄思》為詩中第一。

那樊家小姐詩書傳家,倒算穩重;

尤月卻是多年苦練畫技終有了回報,且還是樂陽長公主欽點,一時喜形於色,高興得差點掉了眼淚。

薑雪寧既不會畫,也不會寫,從始至終冷眼旁觀,眼見著這一切結束,等沈芷衣與蕭姝走了,便頭一個告辭離去。

扶她上馬車時,棠兒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去層霄樓嗎?”

薑雪寧看了看天色,算了算時辰,剛才花廳這邊結束時,水榭裡還是熱鬨的一片,燕臨一時半會兒該出不來。於是眸光一轉,想起了另一樁還拖著的事。

她道:“先去斜街胡同。”

周寅之就住在斜街胡同。

這條胡同距離紫禁城實在算不上近,所以許多需要上朝或經常入宮的大臣,並不會將自己的府邸選建於此,所以這條胡同裡住的大多是下品官吏。

周寅之發跡得晚,錢財又都要拿去上下疏通,打點關係,自然沒有多餘的財力置辦府邸。

是以,薑雪寧到得斜街胡同時,隻見得深處兩扇黑漆小門,扣著年深日久的銅製門環,上頭掛著塊簡單至極的“周府”二字。

的確是寒酸了些。

她讓棠兒前去叩門。

不一時裡麵便傳來一道女聲:“來了。”

很快聽得拿下後麵門栓的聲音。

緊接著“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張清秀的臉從裡麵探了出來,先看見了棠兒,又看見了棠兒後麵的薑雪寧,隻覺穿著打扮雖不華麗,卻不像是什麼身份簡單的,一時有些遲疑:“您是?”

薑雪寧不答,卻問:“周大人不在家嗎?”

那清秀女子道:“今日大人一早就去衛所了,也不知什麼時候才回來。姑娘若有急事要找,不妨入院先坐,奴叫人為您通傳去。隻是大人回不回,奴實在不知。”

薑雪寧沒料著自己竟還要等。

但如今來都來了,白跑一趟又算什麼事?

她琢磨片刻,便點了頭。

女子打開門讓開兩步,請她與她的丫鬟進來,接著便行至那不大的小院,喚了那正在院中刷馬的小童,道:“南洲,去衛所找大人一趟,就說家裡來客,有急事找他。”

那喚作南洲的小童放下掃帚便要出門。

薑雪寧擰眉一想,忽然叫住了他,道:“不必,隻跟你家大人說他養的愛駒病得快死了,請他回來看一眼。”

南洲不由茫然,看了看那女子。

那女子不知薑雪寧身份,可看著她不像是來尋仇的,又怕誤了大人的事,所以雖有遲疑,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便這樣報。”

南洲這才去了。

院落實在不大,攏共也就那麼四五間房,見客便在中堂。

那女子自稱“幺娘”,是周寅之買來的婢女。

她請薑雪寧落座,又泡了茶來奉上,許是頭回見著這樣光豔的人物,有些無所適從和自慚形穢,隻道:“是今年的新茶,隻是不大好,望您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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