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報複(2 / 2)

坤寧 時鏡 5903 字 9個月前

跟婉娘一樣,都不屬於她。

薑雪寧忽然就感覺到了那種無處寄放的冰冷,笑起來:“婉娘以前對我很好的,我都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罵我。我委屈地抱著自己,坐在屋簷下麵哭,想,也許婉娘是恨著京城,所以怕我去了京城就不要她;也許婉娘是恨著我爹薄情,所以才罵我是賤人的種。多可笑,多可憐?”

凝視著那手串半晌,她還是將其褪了下來。

然後走回到了薑雪蕙的身前,拉了她的手給她戴上,神情間竟是一派溫然:“直到四年前,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回想以往的一切,才明白她為什麼罵我,又為什麼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

薑雪蕙慢慢地握緊了自己的手,隻覺那紅珊瑚手串戴到自己腕上時,像是一串烙鐵落在了她的皮膚上,讓她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隱秘難察的顫抖:“夠了,不要再講了。”

薑雪寧卻跟沒聽見似的,繼續道:“你看,上天多不公平呀。明明我跟你是被換掉了,便該擁有對方應該有的一切,有的東西,至少我也該有一份的。可偏偏,婉娘知道我不是她的女兒,她真正的女兒在京城;而我的生母卻恰好不知道你不是她的女兒,把你當成了她親生女兒來養,傾注了十幾年的感情。於是,我不僅沒有生母的那份喜歡,連婉娘的那份喜歡也沒有。你享受著她們兩個人的愛,什麼都有,可我……”

我什麼也沒有。

她好像聽見那山間樹裡的風又從她心底吹過去,卷走一切,什麼都不留下:“所以凡是你有的,我也要有;凡是你有好的,我都要搶。可有的東西,這輩子我都搶不到。婉娘臨死前都念著她的親女兒,我都要嫉妒瘋了,可你不屑一顧……”

“啪”地一聲。

薑雪蕙一張臉終於冷了下來,竟豁然起身,將她先前戴到自己腕上的鐲子扯下來摔到了桌上,反問道:“我為什麼要在意,為什麼要過問?你嫉妒,那是你得不到;可你嫉妒的,未必就是我想要的。”

薑雪寧回望著她。

薑雪蕙的聲音有一種難得的凜冽:“婉娘固然是我生母,可我從沒見過她哪怕一麵,更不用說是她居心不良在先,故意換掉你我二人,才招致後來的種種。一切可憐,皆起於可恨。寧妹妹,你是重情任性之人,我卻不能夠。我從小被母親養大,學的是明哲保身。不過問婉娘之事,我負婉娘生恩;過問婉娘之事,我負母親養恩。既然無論如何都無法兩全,我又為何要讓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且十多近二十年來,母親對我悉心教養,她縱然對不起你,可沒有對不起我。你要我如何才能狠得下心腸去傷害她?”

說到這裡時,她竟也顯出了幾分悲色。

隻頹然地重新坐下來,道:“我知道你與母親之間如今已隔了鴻溝天塹,可四年前你剛回府時,母親也是想要補償你的。但你總是提起婉娘,又不服管教,處處戳著她的痛腳,便是有十分的愧疚都磨沒了,反還叫她時時想起婉娘。我勸過你的,可你也恨我,你不聽。”

毫無疑問,薑雪蕙是個聰明人。

但這種聰明,總叫薑雪寧覺得發冷:“這天底下,並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跟你一樣的,事事權衡利弊,涼薄得近乎冷血。”

薑雪蕙道:“所以你恨我是應該的,我也從不報複你。”

薑雪寧一下沒有忍住笑出聲來,好像今日才真真真正地認識了她一般。

一時前世今生都想起來。

她望著她,恍惚地呢喃了一聲:“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才是那塊做皇後的料呢……”

這聲音太低,輕得仿佛囈語。

薑雪蕙並沒有聽清。

但這並不妨礙她下逐客令:“今日已說了這麼多,想來母親也要膈應上好一陣,猜忌我好一陣了,你痛快了,該走了吧?”

薑雪寧便道:“是該走了。”

隻是往外邁出兩步之後,她又停下,回眸用一種深深的目光望著她:“我晚上做夢總是會見到婉娘呢。不過,你沒見過她,該是夢不到的吧?”

說完,才笑了一笑,轉身出去。

薑雪蕙坐在屋內,隻看著那一串已經摔散了的紅珊瑚,垂眸不語。

*

孟氏是第二天一早起來時,從身邊伺候的大丫鬟口中得知昨晚薑雪寧去蕙姐兒屋裡坐了好久還說了好久的話的事的,氣得渾身顫抖,把屋裡的茶盞都摔了。

還罵了好幾句。

她使人來喚薑雪寧去“說話”,薑雪寧才懶得搭理。

從宮裡回來,也的確是很疲倦,當晚就睡了個無夢的好覺。

孟氏那邊的人來時,她正將熱熱的麵巾搭在臉上。

聽見說孟氏叫她,她隻笑了一聲,聲音混著熱氣往上浮,模模糊糊,輕飄飄的:“今日我要待客,晚點還約了燕世子,怕沒時間去給母親請安呢。隻請轉告母親,往後對我客氣一點,彆動不動便想使喚我。不然,我自有本事叫滿京城都知道她疼愛的‘女兒’,是什麼身世……”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