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淑儀卻是忽然看著她道:“阿惜今早去的時候,似乎同她走在一起?”
因為有張遮的事情在前,姚惜其實覺得薑雪寧也沒旁人說的那麼不堪,且被她一番折騰的是尤月又不是自己,除了當時被嚇到之外,也沒有太多的感覺了。
她的確有過與薑雪寧走近些的打算。
畢竟好奇她與張遮。
可一看眾人態度,知道大家都不喜歡薑雪寧,她便打消了這念頭,道:“我隻是有些話要問她罷了。”
陳淑儀道:“我還以為你要同她交好呢。”
姚惜一笑:“她也配?”
尤月立刻跟著附和起來:“對,她哪裡配與大姚姐姐當朋友?首先門第就差了十萬八千裡,搭理她都是給她臉了。”
方妙坐在一旁聽了半天,心下不以為然,到這裡時眼珠子一轉,道:“可不是麼,也就是燕世子把她捧在手心裡疼得跟心尖尖似的,搞得大家都要忌憚她三分。”
其他人還沒聽出不對來。
尤月還當方妙跟自己一般想法呢,起了勁兒:“也不知燕世子是怎麼了,都知道薑雪寧是送去外麵窮養了才接回來的,一身窮酸氣,長得更是媚俗,半點大家閨秀的端莊氣質都沒有,一看就不正經,哪裡算什麼‘美人’?”
方妙一臉的深以為然,又點頭道:“可不是麼,也就眉毛細了點,眼睛大了點,鼻子小了點,那唇形好看了點,皮膚比旁人白上一點罷了。不好看,真不好看!”
尤月道:“對啊,也就是眉毛細點,眼睛大點……”
話出口,說了兩句,終於覺出了不對。
尤月一下轉頭來看著方妙,質疑道:“你這是罵她還是誇她呢?什麼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方妙身上。
方妙嚇了一跳:“當然是罵她啊,這不跟著你一起罵嗎?”
尤月胸口一堵,差點沒喘上氣。
陳淑儀卻是微微皺眉,問得頗不客氣:“方妙姑娘到底算哪邊的?”
方妙一臉無辜,立刻大呼起來:“我,我難道還不明顯嗎?當然是你們這邊的啊!我都說了,我這人是看‘勢’的!”
她神情實在不像作偽。
任是陳淑儀也沒看出什麼破綻,且轉念一想方妙說的也是實話,就不由更氣悶了幾分。
偏偏這時旁邊的周寶櫻剛啃完了一塊桂花糖糕,也不知有沒有聽她們前麵的話,可能就聽了半截兒,竟抬頭道:“薑二姐姐嗎?真的挺好看啊!我以前都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姐姐。”
“……”
全場沉默,整個仰止齋一下沒了聲音。
周寶櫻還奇怪地問:“怎麼了,你們不覺得嗎?”
方妙憋笑差點沒憋死。
從陳淑儀到姚惜再到尤月,全都跟吃了個活蒼蠅似的,神情一言難儘至極。
薑雪寧不緊不慢從外麵踱步回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安靜的場麵,所有人都不說話,聽見腳步聲才轉過頭來,都看著她。
方妙坐在角落裡悄悄給她比了個大拇指。
薑雪寧簡直一頭霧水。
不過她猜也知道自己這一天得罪了不少人,或者說即便是沒得罪,旁人也會因為長公主對她的在意而心生忌憚甚至嫉妒。
所以反而坦然了。
經過門口時,她還一笑:“諸位慢慢聊,我先回房了。”
陳淑儀冷笑一聲:“我若是薑二姑娘,當著眾人的麵說出那般沒有骨氣的話,隻怕早羞愧得不能見人了,倒不知薑二姑娘臉皮厚,還這般坦然地回來。”
沒骨氣的話?
薑雪寧心道你陳淑儀和謝危比算個什麼東西,在開罪你和開罪謝危之間我自然選前者了,又不是傻子!
且她也是真不喜歡陳淑儀那番話。
上一世尤芳吟一介女子都能活得恣意灑脫,究其所以不過是生活的環境與大乾朝不同,憑什麼女兒家就不能學東西了?憑什麼男兒用權謀就是智計卓絕,運籌帷幄,女兒家用權謀就成了陰陽顛倒、於禮不合?
統統都是狗屁。
她微微抬眸,削尖的下頜在天光的映襯下有著姣好的線條,姿態裡卻平白多了一種不將人放在眼底的輕蔑,隻嗤笑一聲道:“你有骨氣就彆上謝先生的課麼,又沒捆住你腳,裝什麼清高!”
陳淑儀豁然起身:“你——”
薑雪寧懟完她,抬步就走,都懶得多看她一眼,隻有似有似無的一聲嘀咕在她走後傳入眾人耳中:“長公主都沒說話呢,你算哪根蔥……”
所有人都悄悄看陳淑儀。
一場背地裡非議薑雪寧的“茶話會”,不知覺間就這樣偃旗息鼓,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下午還要同長公主殿下一道去給皇後和太後娘娘請安,先回房休息了”,人就漸漸散了。
隻留下陳淑儀一張臉青紅交錯,活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站在那裡,渾身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