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鹽場硬生生被盤活了,誰能想到?
原本都以為鹽場沒救,銀股的價錢已經一跌到底,可若是這般,隻怕明日便要往上瘋漲了!
當下便有人麵色忽然古怪起來,小聲道:“那,呂老板前些天賣出去的那一萬銀股,豈不是……”
“虧了,虧大了!”
“四百文一股扔出去的啊,誰能想到今天就傳了好消息……”
蕭定非不知道生意場上的事情,可“呂顯”這個名字他還是常常聽說的,一聽見人說這人這回虧大了,心裡一樂,差點就要笑出聲來。
而旁邊卻是有一人真正地笑出了聲。
尤月這些天來的形容已經憔悴了許多,此時此刻卻已容光煥發,心內大喜之餘已然形於外色,竟然大笑起來,連道三聲“好”:“我便知道,我便知道一定會漲起來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眾人全都悚然而驚。
她卻顧不上在意旁人的目光,想起自己這些日來與爹娘對抗,無論如何不肯賣出銀股時所承受的壓力,整個人身上竟湧出了一種報複一般的暢快,迫不及待便要回到府中,拿出自己那些銀股的憑證來,好好讓她目光短淺的爹娘兄姐看看——
誰才是最聰明最正確的那一個!
這一回任氏鹽場不僅挽回了局麵,甚至還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若是計劃順利,絕對能成為蜀中首屈一指的鹽場!
不敢想象,往日的任氏鹽場銀股價錢都能飆上一千五六百文的高價,如今消息傳回又有多少人想要購入銀股,銀股的價錢會翻幾番?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馬車原本就在客棧外麵,尤月直接叱罵著車夫,興衝衝地奔進伯府。
經過遊廊時竟又看見自己出府時看見的那名青年。
興許是哪裡來拜見父親的人吧?
出府時她惦記著銀股的事,回府時她一腔狂喜要去向家中炫耀,是以兩回見到此人都不曾像往日般多問上兩句,而是徑直跑向了自己與姐姐所住的院落。
可她沒想到,才剛進了月洞門,竟看見伯爺伯夫人都坐在她屋中,皺著眉頭似乎正在說話。
尤月心道他們是在這裡等自己。
當下一身驕矜氣便回到身上,她頗有幾分傲氣地笑了一聲,大聲道:“早同你們講過了,任氏鹽場那銀股——”
她話音出時,一名小廝拎著一柄鐵錘從她屋裡出來,正撞上從外麵進來的她,嚇得連忙低下頭去,趕緊走了,好像剛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尤月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從外麵走了進去,緊接著就看見了屋內的情形——
臨走時她那用來鎖銀股憑證和契約的匣子,就擺在中間的桌上。
可原本堅固的黃銅鎖頭,竟然被什麼東西砸歪了!
匣子朝外大打開,裡麵空無一物!
那一瞬間,尤月整個人像是被晴天裡一道霹靂劈中了,她停了一下,衝過去撿起那盒子來,一陣翻看卻怎麼也沒找到自己那幾張銀股的憑證:“銀股,憑證,契約!我的東西呢?我的東西哪裡去了?你們都乾了什麼?!!!”
理智已全然不見,她一雙眼都紅了。
清遠伯早知道她回來要發一場神經,這些天來早已經厭煩了她這般不知輕重的模樣,冷冷地哼了一聲:“今日難得蕭氏那邊竟然派了人來給咱們送東西,我看啊你也未必就要去選什麼臨淄王妃,若能成國公府的世子妃,卻也不錯。人家人可好了,閒聊時候恰巧說起任氏鹽場的事,定非世子手底下二話不說掏出了銀票來,竟肯花三百三十文一股的價錢,買你那勞什子的銀股!我和你娘做了主,已經替你賣了個乾淨!我看你啊……”
“蕭氏的人?三百三十文,三百三十文!”尤月一顆心都在滴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一雙眼幾乎立刻變得赤紅,竟是瘋了一般抄起那空了的匣子朝著自己父母打去,“誰讓你們賣的?我的東西你們憑什麼處置?!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任氏鹽場的股價到底會值多少?!憑證呢?契約呢?!我管他蕭氏不蕭氏,你們都給我要回來!!!”
清遠伯與伯夫人頓時都愣住了。
桌案邊角上倒還壓著一頁紙,並兩張薄薄的銀票。
尤月發瘋之餘看見,頓時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搶在了手裡,翻開來看,隻見契約上白字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已出價一千三百二十兩,將她的四千銀股買了個乾乾淨淨。
而那落款處所蓋,赫然是——
蕭定非印!
清遠伯與伯夫人完全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麼事,隻隱約聽出好像是鹽場起死回生,都連聲追問起來。
尤月腦海裡卻是一片空白。
她捏著那張契約,顫抖了一下,又顫抖了一下,近日來前後種種細節,全都浮現在腦海之中,連成一線:“不是蕭定非,不是蕭定非!而是她,是她在算計我!是她——”
這喉嚨裡出來的一聲,竟如含了血一般,咬牙切齒,恨毒了!
捏著這頁紙,她終於承受不住這大喜轉為大悲,燃起希望又瞬間滅絕的刺激,眼前一黑,咕咚一聲栽倒在地。
身邊人哪裡料著這情況?
一時援手不及,竟眼睜睜看見她腦袋磕在門檻上,直接昏死過去,失去了意識,手指卻還死死地摳著那一紙契約。
劉揚幸不辱命,完成了薑雪寧交代的所有事情,有驚無險地從清遠伯府出來,路上正好撞見蕭定非,便連忙從懷中取出一應印信、契約、憑證,交到他手上。
蕭定非隻知她借自己名頭辦事,卻不知是何事。
這會兒才恍然大悟,摸著下巴笑了一聲:“原來這樣,真不知什麼仇,什麼怨。唔,這女人,招惹不起,招惹不起哦!”
他擺擺手叫劉揚先走,然後就去找薑雪寧。
隻是眼下還不知人在哪裡。
從蜀香客棧出來後,他循著她去的方向去找,一路都沒看見人,直走到前麵一座避雨的街亭下時,才終於瞧見了一抹靜坐的身影。
外頭行人已少,薑雪寧獨自一人枯坐在亭下的台階上,雙眸滯然地望著前方,好像是看著,可蕭定非覺得她什麼也沒看。
麵上神情,則好似在一場大夢之中。
他走過去喚了一聲,她方才如夢初醒地抬起頭來,看向他,竟與尋常一般無異,隻問:“拿到了?”
蕭定非將那些東西轉交給了她,可目光裡卻多了幾分審視,隻覺她剛才的模樣絕對不似尋常,又想她是追著張遮出去的,不免心底沉了沉,有些擔憂。
他遲疑了片刻,才問:“你沒事吧?”
薑雪寧眨了眨眼,隻是想,她怎麼忘記問張遮那個姑娘是誰呢?不過話都已說明白了,多問倒顯得她放不下,死纏爛打。
“我沒事。”
她這樣回答蕭定非,埋下頭去清點那些契約與憑證。
蕭定非立在她麵前,卻分明看見一滴又一滴的眼淚掉下去,把那幾張契約都打濕了,她的聲音卻仍舊無波無瀾:“等過兩日股價漲上來,轉手再賣,錢便不差了。”
“你說什麼?!”
謝危府邸斫琴堂內,呂顯一個手抖潑了自己一腿的熱茶,燙得他整個人頓時跳了起來,連聲音都變得扭曲了幾分,卻隻揪住眼前的小童,不敢置信地問。
“任氏鹽場起死回生?!”
那小童在聽聞這消息時便知自家掌櫃的會炸,畢竟前不久才低價拋出了一萬股,結果沒兩天功夫就漲回來,簡直像是跳崖登天一樣刺激!
縱然呂顯是個久經商場的老狐狸,這一刻仍舊難以接受。
他頹然地坐下來,整個人幾乎已經傻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那可是一萬股!
一萬股啊!
呂顯覺得就是割了自己一身肉也沒有這麼疼,他抱住自己的腦袋便在斫琴堂裡走來走去:“天底下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背後算計!不可能這麼巧!謝居安,謝居安!這可是一筆大錢!你快派個人,就劍書,不,刀琴也行!幫我往深了查查,老子他媽的一定要看看,哪個烏龜王八蛋熊心豹子膽他奶奶的連老子的錢也敢吞!查,我要查!!!”
謝危已從幽篁館找到了合適的琴板,又開始斫琴了,此刻聽見呂顯那暴跳如雷的聲音,他隻把滑下來的一截雪白的衣袖重新疊回了手臂上,聲音裡不帶半點煙火氣地道:“劍書聽見了?幫呂照隱查上一查。”
劍書:“……”
他可還記得不久前得知寧二姑娘動銀股時,自家先生那一句“生意上的事情呂照隱自己有數,用得著你插手”,此刻再抬頭去看謝危那張淡漠超塵的臉,再瞅瞅一旁險些咬碎鋼牙、氣到升天的呂顯,心裡默默把這位呂老板往後排了一個位次。
謝危沒聽他回答,轉眸看向他,輕飄飄道:“查查,知道?”
劍書額頭冷汗瞬間冒出,已然會意,躬身道:“是,屬下這便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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