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之後, 翰林院裡有了傳聞, 說是戶部侍郎薑伯遊與太子少師謝危因為一份會試答卷爭吵起來,好像事涉什麼倫理綱常。那位素性與人為善的薑侍郎, 幾乎是鐵青著臉,甚至頗為不忿地朝著謝危冷笑了兩聲,隻說什麼“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拂袖而去。
沒人想到彆的地方去。
畢竟謝少師這樣朗月清風、品性端良的人,怎麼可能和什麼“倫理綱常”扯得上關係呢?
卻說薑伯遊與謝危一番交談不歡而散後,心裡便埋下了一團陰雲,隱約覺得自家女兒竟被這麼個位高權重的人看中, 絕不是一件好事。且謝危在事前與事後的麵目變化之快,簡直令他懷疑此人和自己以往認識的謝居安是不是同一個人。
考慮再三, 當天回來他便找了薑雪寧說話。
薑雪寧下午醒悟過來後, 已經開始吩咐丫鬟重新清點自己現有的東西,又複信給尤芳吟,打算這個月便啟程前往蜀中。薑伯遊使人來請她, 倒是正好。
書房裡,伺候在薑伯遊身邊的常卓把茶端上來,便退了出去。
房內隻留下父女二人。
薑伯遊斟酌了一番才開口:“寧丫頭啊,你姐姐的親事如今是已經落定,隻待過兩天完婚。我看你自從宮中伴讀回來之後,便似乎不大愛出門了。滿京城裡豪門勳貴家的公子,除卻那個實在不大成樣子的定非世子外, 不知你有沒有哪個看得上眼的?家中也是時候為你謀劃一二了。”
果然是年紀到了,家裡都開始發愁她的婚事了。
薑雪寧端起茶來,低下頭隻看見自己倒映在杯盞中搖晃的眼睛和眼底的波光,第一時間浮現在腦海裡的那張麵容,清冷肅然,可並未給她帶來太多的柔情蜜意,反而有隱隱的刺痛。
手抖了一下,她慢慢放下茶盞。
薑伯遊打量她神情,連忙道:“父親也不是要急著將你許配給誰,倘若你與那位定非世子玩得好,他那花天酒地、玩世不恭的毛病能改,你又真喜歡的話,也不是不行……”
薑雪寧失笑:“父親多慮了,我並不中意此人。”
薑伯遊鬆了口氣,心道她若喜歡那蕭定非,隻怕是還不如謝危呢!
他續問:“那你確是有中意的人了?”
自然是有的。
隻可惜,她中意的那個人,似乎並不中意她。
薑雪寧覺得這話茬兒自己就不該接,所以索性沒有接了,竟直截了當地道:“父親,女兒現在並無談論婚娶的心思。京中諸事煩擾,這個月女兒便打算去蜀中,散散心。”
“胡鬨!”
薑伯遊這一驚吃得不小,眼睛都瞪圓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你多大一個姑娘家,山高路遠去什麼蜀中?”
薑雪寧早知事情不會如此順利,畢竟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自己要出遠門,聽起來實在匪夷所思。
薑伯遊有此反應,她並不驚訝。
但既然敢提這話,她自然也有所準備。
隻淡淡續道:“前段時間京中熱議長公主殿下和親之事,背後便有女兒摻和。提議讓蕭姝代公主和親,也是女兒的主意。”
薑伯遊駭然起身:“你說什麼?!”
他撞倒了茶盞。
薑雪寧的話卻還沒說完,補道:“公主殿下和親當日,我之所以遲遲未歸,也是在謀劃李代桃僵,且在中途策劃要半道截殺和親隊伍。隻不過殿下不願,所以未能得逞。”
“……”
這一下薑伯遊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任何一件,拉出去都是要殺頭的大逆不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