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粥煮好的過程中,他又站在中島台前寫短信。
寫了足足有十分鐘,刪刪改改,最後不知想到什麼,他又一鍵刪除,將手機扔在了一邊。
後來出門時的鎖門,也隻是下意識反應。他並不認為一張門就能關住季明舒,但也沒想過,她為了離家出走,還真能乾出爬窗這種小學生行為-
如果說誤進男廁不得出、私下辱罵被抓包、轉身塞套塞錯人是季明舒人生中不可逾越的三座尷尬高峰,那下雨天翻窗出走還一路烏龍把自己搞成難民,大概就是她人生中不可逾越的狼狽巔峰了。
她翻窗離開明水公館後,撐著小碎花雨傘在路邊等出租。
可她平日養尊處優車接車送,壓根就沒有什麼便捷打車的概念,等了大半個小時沒見車影,才後知後覺搗鼓起打車軟件。
搗鼓了十分鐘,好不容易有人接單,她的定位卻出現了偏差,在風雨交加中和司機解釋了五分鐘位置,司機還不耐煩,低啐一聲,緊接著又撂她電話單方麵取消了訂單。
平白受了閒氣,雨勢又急,如果不是穀開陽收到消息及時來接,她都想爬窗回去等天晴再走了。
被穀開陽領回星港國際後,季明舒先洗了個澡。從浴室出來,她身上香香的,還帶著新鮮的嫋嫋水霧,整個人好像活過來了一般,沒有新風係統過濾的空氣也都覺得清新。
穀開陽難得見她這般楚楚,不免心生愛憐,還給她插好吹風,親自幫她吹頭發。
她接受得毫無心理負擔,坐在化妝桌前擺弄瓶瓶罐罐,小嘴叭叭地,不停吐槽司機吐槽岑森。
穀開陽畢竟是職場中人,也不是富家小姐出身,想事情想問題都要比季明舒和蔣純更現實一些。
她很清楚季明舒這婚牽扯太多利益,等閒脫不了身,所以也根本沒再提離婚一事,隻問:“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季明舒莫名,“什麼怎麼辦。”
“……”
穀開陽邊撥弄著她的頭發邊耐心引導,“我這裡肯定是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但你自己也說了,你覺得岑森根本就沒有尊重過你,甚至你家裡人,岑森的朋友,也都沒有多尊重你,但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如果立不起來,又要怎麼贏得彆人的尊重?”
見季明舒一臉沒反應過來的表情,她又說:“算了,這些長遠的我都不跟你說。我隻問你,岑森的錢你現在不想用,你二伯又擺明了要切斷你的經濟來源來逼你回家,那你哪來的錢養活自己?蔣純轉你那二十萬夠你撐幾天?”
季明舒稍頓片刻,又轉頭,無辜地看著穀開陽。
“……?”
穀開陽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你該不會指望我養著你吧?”
季明舒特彆理直氣壯,還萌萌地點了下頭。
穀開陽頓時感覺眼前一黑,有些語無倫次,“不是,我,你不會不知道我工資多少吧?”
她這些年在帝都奮鬥打拚,買下這間LOFT公寓和代步的甲殼蟲已經耗光她所有積蓄。
升任副主編後,她每月工資要寄一部分給父母,一部分用於日常生活,還有一部分得拿來添置首飾衣物用以維持時尚雜誌副主編這光鮮亮麗的身份,仔細算算,還真沒有多少結餘。
其實如果隻是養著季明舒吃吃喝喝,倒也沒什麼問題,關鍵就是,這大小姐日常去趟商場都能隨隨便便刷掉六位數,她拿什麼來養?賣血嗎?賣血也養不活吧!
季明舒倒是樂觀,捧臉托腮道:“我錄節目好像還有通告費?不知道打沒打。哎,你就放心吧,我不會亂花錢的。”
多年職場經驗訓練了穀開陽的直覺,她狐疑地看了眼季明舒,並沒有真正放心-
穀開陽的這間公寓建麵四十平,但挑高有4.5米,做成一個小複式後,實用麵積接近六十平,按理來說,兩個女孩子住起來是綽綽有餘了。
可季明舒住慣豪宅彆墅,呆在這麼個小窩裡,初時覺得新鮮,多坐一會兒,就覺得狹□□仄。
而且從狼狽中恢複過後,她潛藏的公主病又慢慢發作了,“你這隻有海藍之謎嗎?”
“……?”
“海藍之謎你不能用嗎?”
“喔,沒事,隻是我最近在用那個萊伯妮的鉑金。”
將就著做完每日養膚的流程,她又在香水架上東挑西選。
穀開陽有近百支香水,平心而論已經是可以噴到地老天荒的水平了,可季明舒看完,竟沒有一隻瞧得上眼,畢竟她從十八歲起,用香都是調香師為她量身定製。
事實證明穀開陽的預感非常準,接下來的大半天,她莫名陷入了被公主殿下瘋狂挑剔的泥淖地獄。
“你的地毯為什麼不是羊毛的?算了,我現在買一塊吧。”
“我覺得你家最起碼應該安一個空氣淨化係統,安那種三恒的,帝都這空氣哦,會得癌症的。”
“膠囊咖啡機這種口感你平時怎麼喝下去的。天,我真是受不了你,等著,我給你買一個。”
“不行了,這個投影的屏幕看得我好難受,你家是沒音響嗎?這效果你電影會員都白開了。”
……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睡覺,穀開陽已經心力交瘁,季明舒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淩晨兩點,她突然從床上坐起來,推了推穀開陽。
穀開陽睡得迷迷糊糊的,聲音也含混不清,“又怎麼了?”
季明舒嚴肅道:“我想了很久,我覺得你應該認真賺錢,早日升上主編,然後換一個大一點的房子,起碼鄰居素質不是這種。”
她指了指天花板。
穀開陽困得要死,集中精神細聽半晌,才聽到極其輕微的床上交纏聲。
她眼皮子都睜不開了,埋在枕頭裡有氣無力地說了句,“我也想了很久,我覺得你和岑森之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